“哦?有何處不開心呀?”
小小孩童哪兒有什麼心事?一問便都全說了。
“娘親……舒姐姐格外高興,悄摸摸同我說,以前她沒有爹,可從今以後她就要有爹爹了!吳叔人好,待她也很好,她早就想要吳叔做她爹爹,盼了許久,終於盼到了!”
歲小兒並不懂大人的世界,也不通特彆多人情世故,隻覺得舒姐姐盼爹爹如同盼星星盼月亮似的,那有爹爹一定是比沒有更好的!
小為安眨了眨眼睛,真摯問道,
“娘親,人人都有爹爹,為何獨我沒有?”
童言無忌,卻讓阮瓏玲雙眼一酸,湧上些淚意來。
因為她的獨斷與自私,未曾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這是她唯一覺得對不起孩子的地方。
兒子太小,阮瓏玲也不知如何與他解釋其中來由,可既然他問起,也隻能囫圇吞棗應對過去,隻待他長大成人之後再細細道與他聽。
她隱下眸光中的淚意,吸了吸鼻子,
“誰說咱安哥兒沒有爹爹?咱安哥有爹爹!”
“你舅舅,你吳叔都非常喜歡安哥兒,舅舅教你站樁打拳騎高頭大馬,吳叔帶你踏青玩耍識彆藥草,他們皆是男子,安哥兒大可將他們當作是親爹爹看待呀!”
當作是親爹爹,可到底不是親爹爹。
母親的溫言撫慰,並未打消小為安的困惑。
他雖年幼,可背了那麼多書,腦中也有了些模模糊糊的道理,本想張嘴再問,可卻隱約感受到母親好似心情不暢,並不願意多說此事,隻得點了點頭,
“孩兒知道了,孩兒聽母親的。”
嘴上雖這麼說,可小為安從此刻開始,心中就埋下了顆種子:他也想有個爹爹。
若是再有個爹爹,如同母親這般陪伴愛護他,那他也會很開心的!
會比舒姐姐更開心!
*
一年後。
京城。
年一期的科舉考試,乃是天下所有學子能青雲直上的唯一途徑,但凡隻要皇榜登名者,便代表今後能為朝廷所用,官袍加身。
十年苦讀無人問,一朝聞名天下知。
民間更有許多百姓人家,專蹲守在皇榜之下,去捉那些高中皇榜的子弟,將其綁回家中讓其強製與自家未出嫁的女兒成親,所謂“榜下捉婿”。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經過了院試、鄉試、會試等層層選拔,佼佼者們終於突出重圍,來到了終極殿試這一關。
殿試一般為皇上親考。
可今年情況倒更特殊些,幼帝才年僅五歲,小小的人兒還沒有龍椅高,未曾聽朝臨政,更莫說能主持殿試了,此事自然落在了首輔頭上。
首輔李渚霖近來忙於西北戰事,無閒親自甄選,隻提了幾個沒有標準答案,利於國民的時事要聞出來,命拿幾個主考官去殿上問考生,以此來考檢才學。
殿試進行了整整兩個時辰,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商討過一番之後,才選出了幾張考卷,在小太監的引領之下,緩步踏入了德政殿中。
“稟告首輔大人,今次殿試才華橫溢者眾多,文章水準都比往幾屆的考生高上許多。這幾張考卷,皆是臣幾個擇優選取,可定為前甲者人選,還請首輔大人過目。”
李渚霖接過太監呈上來的五六張考卷,一張張翻閱了起來。
他本就是才華橫溢,貫穿古今之人,考卷落到手中,略略看過幾眼便知考生水準到底如何,直到翻到倒數第二頁時,眸光驟停,翻閱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這篇文章比起其他,格外有筋有骨。
華麗堆砌的詞藻少,隻從小事而上,見微知著提出了許多對朝政大有益處的,能落地的好點子,一看就知是深知民間疾苦的實乾派。
主考官適時上前道,
“參加殿試的一乾人等當中,臣幾個由於與文章的取好不同,對榜眼、探花的人選略有爭論,唯皆對狀元人選花落誰家,出奇一致。
此人一路從院試考上來,乃院士頭名,又連中鄉試、會試兩元,確乃鳳毛麟角般的可用之才。此人祖籍揚州,喚為……”
本朝用人,隻看重才學,不在乎家世門第,姓甚名誰。
這麼看起來,此人確實當之無愧!
李渚霖聞言連連點頭,心中清楚考官所說之人,正是手中文章的主人,所以乾脆利落打斷了主考官的話語,
“那便此人吧!
欽點狀元及第,賜金頂烏紗帽,巡遊街之禮,授翰林院修撰。”
說罷便將狀元的文章放置一旁,緊而點了榜眼、探花的人選。
打理妥當這一切,李渚霖便起身,準備去偏廳與諸多武將議事,在即將踏出殿門的刹那,心中似有感召,扭頭複又問了句,
“祖籍揚州?此人叫什麼?”
主考官拱手低頭,恭謹作答,
“姓阮,名成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