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彼此最熟悉過的陌生人,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說罷。
阮瓏玲客氣且生分地盈盈行了個禮,扭身闊步離開了茶舍。
不知在池旁僵站了多久,李渚霖才將手中的魚食碗勃然揚起,狠狠朝池中砸去!
水波濺起,錦鯉受驚,朝四處逃散遊走而去…
她分明還在意他!
連他的生辰都記得一清二楚!
卻心如冷鐵,說要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二人在揚州時,原不會有任何牽扯。
起初是她刻意接近!
後來又是她抽*身而退!
憑什麼二人間的緣起緣滅,全都要她說了算?!
可以愛恨糾葛。
可以兩看相厭。
可以是仇人,是冤家,是怨侶……可他絕忍受不了與她做陌生人!
*
巳時二刻,工部。
任職的各個官員早就當值多時,大多都在俯首案牘,有少數往外走準備對外頒布政令。
自從首輔上任之後,對各部的官員管控得愈發嚴格,所以除非必要的交流,並未有任何人多言。
王雲才亦坐在專屬的案桌前,手執毫筆,收集標錄著往年的屯種信息,將其紀錄在竹簡上。
可因昨日被阮瓏玲拒了婚,他當起差來實在是有些心神不寧,那張仙姿盛妍的臉時時在腦中浮現,令他心癢至極。
此時首輔李渚霖的貼身侍官雲風,快步行至案桌之前,微挑挑眉,拿眼睛斜斜一乜,
“王雲才?首輔大人有請,這就隨隨小的走一趟吧!”
這句話音量不低,“首輔”這兩個字剛蹦出來的瞬間,值房內的溫度瞬間低至冰點,眾人都緊張了起來,幾個離王雲才考得近的同僚,都不不約而同往後避了避。
得首輔宣召,不是架著登雲梯高升,就是跌入無間地獄。
可大抵都是升得少,死得多。
王雲才自然也知如此,臉色瞬間一絲血色也無,扔掉手中的墨筆,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跪伏在地上,渾身發顫道,
“伺官!小的僅是個位卑八品的屯田,平日裡向來循規蹈矩,什麼與逆王勾結、在外說嘴嚼舌內宮……這些小的是從來都不敢的…小的…小的甚至連首輔大人的麵都未見過哇!首輔大人為何會乍然召小的?還請伺官示下!”
這種事兒辦得多了,雲風愈發懶得應對,一句話也懶得多說,隻微抬了抬手…
兩個高大魁梧,身穿鎧甲的黑騁鐵騎闊步走了上來,一左一右將王雲才架起拖了出去,隻留下了他淒慘的嚎叫聲在空闊的值房中響蕩……
“首輔大人,小的冤枉…小的屬實冤枉!”
“小的無罪啊!”
雲風在前引路。
黑騁鐵騎托著人緊隨其後,一直行至處偏遠無人的宮殿中。
殿門外寬闊的空地上,放置了個寬數十丈,低七尺的鐵籠,籠中被關了四五條惡狗,原本是癱躺在地上的,瞧見人來了之後,一個個全都站了起來,瞪著血紅的狗眼,發出低吼嚎叫聲……
王雲才原就被嚇得屁滾尿流了,見此狀更是摸不著頭腦,嚇得舌頭都發了僵,
“伺官…這…這是要做什麼?”
“瞧見籠子裡那些惡狗沒?都是餓了四日沒有進食的烈犬,上天有好生之德,總不能讓它們都餓死……”
“所以今日……你便是它們的食!”
那些惡犬仿佛能聽懂人話,死盯著癱軟在地的王雲才狂吠,狗嘴中的唾沫滴下,有的甚至開始啃食籠體,流下一地水漬……
“這…這麼多狗!可是要死人的!”
王雲才腦中昏眩翻轉,耳旁似傳來地獄鬼魅的尖叫之聲,他拖拽著雲風的官袍,哭著喊著道,
“伺官!小的究竟做錯了何事?犯了何罪?何辜今日要受此劫?”
求伺官饒命!求首輔大人饒命啊!小的委實冤枉,冤枉至極啊!”
“肖想了不該肖想之人,動了不該動的歹念,便是你最大的罪!”
雲風並未直言,隻厲言高聲了這麼一句。
然後皺著眉,將袍子從他指尖拽了出來。
雲風將手朝天虛拱了拱,
“好在首輔大人大人有大量。
念及你未曾釀成大禍,並不打算取你性命,隻命你入這狗籠子之內待夠一炷香的時間而已……如此已是難得的恩典了!”
雲風抽出彆在身側的短刀,附下身去,朝王雲風曾抓過阮瓏玲的那隻左臂狠狠刺下,從胳膊一路劃到了腕處,深紅的血液流落在地…
惡犬聞到血腥味愈發興奮,嚎吠聲不絕於耳!
“啊!不!饒命!首輔饒命啊!”
黑騁鐵騎顧不上他的痛苦嚎叫求饒聲,將狗籠打開了個縫隙,將人架起扔甩了進去。
饑餓烈犬,狹小狗籠。
流血做引,體弱文官……
就連雲風此等上戰場廝殺過之人,都覺得格外殘暴,隻抬眼瞧了幾息,就蹙著眉頭轉過身不忍再看。
咳。
其實這狗刑,首輔已經很久都沒有賞賜給旁人過了。
可這王雲才偏偏觸到了逆鱗。
那阮娘子是誰?
那是主子整整惦記了五年,至今不肯成親之人!瀾翠苑滿園的姬妾都是她的替身。
如今乍然再次遇見,都還沒來得及好好重燃舊情,哪裡就輪得到他王雲才去與她相親?更莫說還在相親中冒犯了她?
能留下一條命,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