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李渚霖望見來人, 眼底湧現出些許訝異。
“薛燼?你怎得會在此處?”
“刑部探尋到幾個賊人在附近,才帶了官差將人捉拿歸案, 正想著再巡視一番就正好撞見你了。
你也莫在此處耽擱了, 趕緊往京郊大營去吧。”
李渚霖沉著眸光望了眼阮玉梅…
她渾身一個激靈,愈發怯怯往薛燼高闊的身影後躲了躲。
罷了。
辦正事要緊,今日就暫且饒過這未來妻妹。
李渚霖扭身,撩起袍子踩上塌凳, 入了車架之內, 才終於往京郊大營去了。
直到那輛車架消失在街道轉角處, 阮玉梅才徹底送了口氣, 隻覺得指尖傳來微弱的拖拽感,聽見擋在她身前的男人道了一句,
“阮姑娘, 男女授受不親。”
!
阮玉梅才反應過來,方才因過於緊張, 竟不自覺從後將薛燼的衣袍抓攥在了手中,此時立馬心慌著將手鬆開。
剛送完了尊殺神,忘了眼前還有個煞神。
或是因薛燼幫她那日從那群狂蜂蝶舞中脫了身,且正好順路送她回了家,現在又無意中幫她解了圍……
所以這位能讓小兒聞名就嚎啕大哭的錦衣衛統領,在阮玉梅眼中倒也並沒有那般不可親近。
她麵上訕訕的笑容真心了些,
“多虧了薛統領在, 我才能免受首輔大人責難。
還有上次的事情…都多謝薛統領了。”
阮玉梅在商場遊走多年, 自然明白嘴上道謝是不真誠的, 總是要落到實處,早就命人備好了一份謝禮,正想著等合適的時機送給他。
她朝後微扭了扭頭, 丫鬟小紅福至心靈,立即將捧著手中的置盤端了上來。
“薛統領,此乃民女特意給你準備的謝禮。
這是阮家繡坊專門研發出來的絹絲滿繡繡品,用的是珍惜無比的天山雪蠶吐出的蠶絲,手藝最好的繡娘繡整整十幾日,才能達到這樣的成色。
你眼前的這幾樣,是新鮮出爐的第一批,染的是您慣用的黑色,都是些男子適用的腰帶,綸巾,手帕…連這劍套都是按照您的配劍款式專門定製的。”
阮玉梅從材質到顏色介紹的一大堆,最後接過小紅手裡的置盤,堆著滿滿的笑臉,親手捧遞了上去。
。
薛燼麵上的神情不變,眉尖甚至微微蹙起,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挑眉冷聲調侃了一句,
“謝禮送的都是自家貨品。
還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一點都不浪費。”
“明麵上打著謝禮的幌子,實則是讓我當阮家商行行走的人行廣告牌。
阮姑娘…還真是好心機好算計。”
一個未婚閨閣之女,送男子這些貼身之物。
自然不是阮玉梅對他有愛慕之意,不過是在表達謝意的同時,順便想為繡坊新推出的繡品造造勢罷了。
畢竟這些東西戴在身上,旁人時時刻刻看著總有會有問的時候,若是碰上薛燼心情好,答一句是阮家商行的新品,對阮家豈不是有益無害?
且自家就是商行,要用什麼東西,肯定都是從自家往外拿,莫非還要另花銀子去彆處買麼?
確實微微帶了些功利之心,可未曾想會得到如此奚落。
阮玉梅心中覺得有些委屈,微抿了抿唇,將手中的置盤縮了回來。
“薛統領誤會了。
這布料雖是商行中的新品,可上頭的孤鶴展翅踏雲紋,都是我自己熬夜點燈一陣一線繡出來……既然入不了薛統領的眼,那民女改日再尋些彆的來酬謝吧…”
薛燼乍聞繡品是她親手繡的瞬間,眼底的冰冷微微消了些,冷聲喊停了將東西往回端的動作,
“罷了。
倒也堪堪能入眼,留著吧。”
這禮確是收下了,可收的卻是格外勉強。
阮玉梅望著薛燼騰然翻身上馬,絕塵而去的身影,隻覺得頭腦昏然,一頭霧水。
。
罷了。
近來約莫著是犯了太歲,衝撞到了什麼,碰上的男人一個比一個難纏,不過好在最後都是有驚無險。
……看來是時候尋個好日子,去廟裡拜拜了。
*
富國公府,流芳院。
富國公眉頭豎立,焦躁地在曠闊無人的庭院中來回踱步著,氣極之下終究是忍不住,對著跪在地上沒了根骨的女兒勃然大罵,
“這世間的兒郎這麼多,你怎得就非要他?
一個冰清玉潔未出閣的女兒家,瞧瞧,瞧瞧你穿得這像是什麼樣?簡直比秦樓楚館承恩賣笑的妓子還出格!竟還敢瞞著家裡,做出下媚*藥如此令家族蒙羞之事?
想來是這些年我念著隻有你這麼一個女兒,對你嬌寵太過,才讓你如此不知好歹,闖下這樣的滔天大禍!”
張顏芙是被轟出德政殿的,太監服早就被沒收了,隻能衣不附體形如瘋癲地走在紅牆綠瓦的宮廊當中,引得路過的太監宮女紛紛側目。
還是太後娘娘李明珠,一則看在富國公府扶持幼帝登基有功,二是不忍看張顏芙聲名有礙……不僅特意命太監扛了頂軟嬌將她抬回家,且還雷霆鎮壓,讓知情者不得散播謠言半句…
張顏芙這才能安然出宮回府。
可人雖回來了,可卻如丟了魂般,眼神渙散著,就像是一具失了魂魄的行屍走肉。
此刻聽到富國公的斥責,瞳孔微微聚焦,可卻似笑又似哭喃喃道了一句,
“我再不是福安縣主了…
富國公府一等公爵的頭銜也沒有了…
父親定是覺得臉上無光,恨不得將女兒剝皮吃肉了吧。”
說到這個,富國公那張臉愈發墨黑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