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瓏玲莽著頭,如離弦之箭般衝出了瀾翠苑,可就像是一口氣接不上來,心頭的悲意愈發濃烈,腳步也逐漸變緩。
她癟了癟嘴,鼻頭一酸險些就要落淚,可又覺得那個男人不值她哭,隻仰頭望著滿天璀璨的星辰,眨巴眨巴眼睛,就要將眸框中的淚水忍下去。
這門婚事理應是黃了。
就在她想著應當如何與小為安解釋之時,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玲兒,我與那婢女並非你想的那樣…”
阮瓏玲聞言緊蹙起眉頭,雙手捂住了耳朵,腳下的步子如生風般跑了起來,卻撞上了個寬闊的胸膛,被男人緊緊箍抱在了懷中。
她豈是那般甘願受製於人的柔弱娘子?
扭動著身軀強烈反抗著,用儘全力推開男人未果之後,便握拳不斷捶打著身前的男人,低聲叫嚷著,
“混蛋!你分明已有那麼多妾室,還來招惹我做什麼?真真比劉成濟都不如!
你放開我,我不聽!放開我!”
阮瓏玲說起狠話來是什麼樣子,李渚霖早在離開揚州時就已經領教過了。
那些惡言惡語說出來,不亞於將人油煎火烹,刨心剔骨。
他不願再聽。
直直俯身,指尖插*入發髻,緊按住她的頭顱,用薄唇去堵她的嘴……
“你抱我做什麼?去抱那些你豢養的鶯鶯燕燕啊!欺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算什麼正人君子?還堂堂首輔呢,簡直比山匪強盜還蠻橫!”
“你放開!放……唔……開……額…”
阮瓏玲正惡聲惡氣惱火叫囂著,櫻紅的唇就被人封住。
她沒想到男人會在此時用這一招,瞳孔微擴,眸光劇烈震動了起來,下意識彆過頭,就想要躲過他的侵*略。
該死的男人!
惡心!
他這張嘴,剛才或許正遊離在彆人身上,現在卻用來親她?
想到此處,阮瓏玲愈發反感,可任由她如何抵死反抗,終究抵不過男人這股蠻橫的力道,她心中惱怒更甚,乾脆狠狠朝男人的舌尖咬了一口!
“嘶……”
可一口委實咬得不輕,男人果然吃痛,動作立即停止了下來,由唇邊沁出幾絲殷紅的鮮血,在暗夜下顯得格外寒森。
李渚霖委實也被激得有些氣急敗壞,眼周驟緊,眸光忿忿望著眼前正狂怒著的女人,
“莫不是我對你嬌寵太過,才縱得你如此無法無天?”
“怎得?
民婦以下犯上僭越無禮,首輔大人想如何處置我?一刀殺了我不成?!”
這女人還真是有恃無恐,莫非當真以為他拿她沒招了不成?眼見在這種情況下,阮瓏玲是絕對無法聽見去他的解釋的…
李渚霖乾脆運功提了一口氣,緊攬著她的腰身,朝高聳著的屋簷騰雲駕霧而去……
阮瓏玲隻覺得腳底驟然懸空,當即嚇得麵色慘白如紙,那雙原本要將他推離的手,萬般無奈下意識拽緊了他的衣袍,雙眸緊閉,渾身僵直不敢動彈,顫著嗓子道,
“李渚霖,你莫要仗著武力高強就亂來啊!
你會武功,可我不會,萬一跌落下去有個三長兩短,為安他必會為我討個公道!”
。
受人鉗製之下,這些話並沒有什麼威懾力。
李渚霖為了能讓她安心些,終究將她嫋嫋的細柳腰箍得更緊些,待到了地方,才沉聲提醒著道了一句,
“行了。
你睜開眼吧。”
風。
好大的風。
阮瓏玲隻覺得身上的衣裙,被夜風吹蕩著瘋狂舞動,她心中隱約覺得不安之極,暗吞了口唾沫,然後顫巍巍地睜開了眼眸,瞧見眼前景象的刹那,幾乎當場昏闕……
二人正站在離地麵幾百丈的高處,腳底僅踩著一塊半米大小的木板。
在將將能容下四隻腳掌的同時,可活動的空間極其有限,支撐著木板的,不過是一根如同成年男子臂腕壯的樹樁,好似根本經不住淩厲夜風的晃動,正在搖搖晃晃,顫顫欲墜……
大陀寺的屋舍顯得格外渺小,四通八達的巷道如棋盤格般清晰可見,遠遠眺望而去,甚至能望見夜色下金碧輝煌的皇宮。
阮瓏玲雖說從來都不是畏高之人,可到底也從未站得這麼高入雲霄過,當下就被嚇得心頭狂跳,煞白著臉,拽著男人的衣袍,腿軟著顫顫巍巍地蹲了下來,緊抱著膝蓋瑟瑟發抖。
方才那樣張牙舞爪的人,現在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整個焉頹。
“你這生氣時就聽不進人說話的毛病,到底什麼時候能改改?”
眼瞧著她終於安生了下來,李渚霖才終於長舒了口氣。
他倒也並非有意嚇她,隻是想要尋個法子讓她冷靜下來,又或者說能安靜下來聽他說幾句話。
“你方才雖看見我衣裝不整,可我與那婢女確無一絲瓜葛。
她通些岐黃之術,是個醫女,專門入屋給我換藥的。這傷是我三個月前在戰場上留的,敵軍的刀刃上淬了毒,若非及時救助,我或許就等不到與你重逢了,可這毒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每夜都需要換藥,所以才有方才那一幕…”
阮瓏玲剛開始隻以為他在巧舌如簧狡辯,直到看到他將衣裳撩起後,那道由闊背一直劃拉到後腰的傷口…
那傷口已然結痂,隻不過還泛著隱隱的青色,現在瞧上去雖然已經大好,可不難想象剛受傷時,定然是血肉模糊一片的。
“……這…還疼麼?”
阮瓏玲當下就信了,在這搖搖欲墜的高台上,腳底挪動著朝他微微靠進了些。
正要伸出指尖,想要去輕撫撫他的傷口,可在觸到他肌膚的刹那,有頓然收了回來,梗著脖子狐疑問道,
“那…那就算是我方才誤會了你,可莫非你那滿院子的姬妾也都是假的?
我可聽說了,她們一個個都容不下我,正想著要如何給我個下馬威呢。”
?
她們竟生出如此念頭?
李渚霖蹙了蹙眉頭,耐著性子解釋道,
“那些女子,都是阿姐擔心我後院無人,送過來給我消遣的,可我從未與她們任何一人有過肌膚之親,但既然明麵上有了首輔侍妾的名頭,也不好冒然處理。
原是想待成親之後,由你這個當家主母處置的,可現在看來,倒不能留了。”
?
竟是如此麼?
他將今夜這些烏龍事件,樁樁件件講得明明白白,眼底誠然一片,不像是在弄虛作假的樣子……
反而顯得她今夜鬨這一場,大有些無理取鬨的意味。
阮瓏玲抿了抿唇,對他的解釋不再懷疑,照單全收,隻嘟囔了一句,
“那你不知早點和我說?平白讓我生了這麼一場氣。”
。
李渚霖給了她個“我倒是想和你好好說,可你聽得進去麼”的眼神。
他這些話讓人很是安心。
如此緊追過來,堅持要將話說開的態度,也格外讓人滿意……
阮瓏玲瞬間心安了不少,饒是身在雲巔高處,有他護在身邊,好像也沒有那麼怕了…
隻是忽然又意思到了什麼,緊盯著他的後腰,抿了抿唇略帶了些試探道,
“你正當壯年就傷了後腰…
理應……不會有何後遺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