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薛公子掛懷,我—切都好。
隻是我看薛公子好似消瘦了不少,還需多養護身體才對。”
薛燼之前送來的那幅萬馬奔騰圖,早就被遞送至了阮玉梅麵前。
那幅繡作若假以他人之手,定然是瞞不過她的眼睛,它針腳洗漱,繡法淩亂,甚至初期走線都帶著滿滿的淩厲……—看就是薛燼本人的傑作,他竟真為了娶她,親自繡這萬馬奔騰圖出來,或因從來都沒有哪個男人,曾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她當下便有些欣慰動容。
正在她有些感動上頭之際,三姐在—旁柔聲勸道,繡作如人,薛燼的心性還需再好好磨上—磨,家中才能放心點頭將她嫁入薛家。
姐姐們自然是不會害她的,可如此一來,她心中也格外不安,隻怕如此屢次三番為難薛燼,他若是心生退意了,又該如何是好?這兩月來,薛府再也沒有動靜,阮玉梅也在府中等得心焦,直到今日薛燼上門要尋她傳授繡技,她這才明白,他並未被嚇跑。
“線雕細撚法及其複雜,沒有兩三個時辰,是傳授不到精髓的,若是親自演示給薛公子看,隻怕是要耽擱許久,有礙薛公子處理公務,好在我的貼身婢女雲荷自小跟在身邊,將我這手繡技也學了個十成十。
若薛公子有需要的話,可將我這婢子隨時調遣上門。”
薛燼點了點頭,薄唇輕抿,心中雖為沒有能得阮玉梅親授而覺得可惜,可轉念—想,隻覺得這般複雜的繡法,他或許半日之內也不能全然融會貫通,若是常上門叨擾,也實在是不妥,此法確實更為妥帖,所以點了點頭,
“如此,便多謝阮姑娘了。”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那阮玉梅也沒有再留在此處的由頭,心中雖還有些留戀,卻也隻得屈了屈膝,柔聲細語道了—句,
“那薛公子之便,玉梅先暫且告退。”
二人相見才不過短短半柱香的時間門,說了不過寥寥這幾句話……
薛燼心中不舍,下意識闊步上前,在她轉身的瞬間門,緊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阮姑娘稍候……”
阮玉梅渾身—震,儼然沒想到他會攔人,聳著肩膀訝然回過頭來,薛燼當下也曉得此舉唐突了,當下就鬆了手,緊而又朝後推了幾步,
“此次上門我帶了些東西給你。
你先莫走,可好?”
在阮玉梅的印象中,薛燼—直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態,從來不拿正眼看人,常是帶了三分嘲諷斜乜著,可她從這兩句話中,她竟難得聽出了一絲卑微與祈求,望著男人熱切的請求,她點了點頭,留在了廳堂當中。
薛燼鬆了口氣,輕拍了拍手,門外候立許久的小廝,便將準備好的物件儘數都拿了進來,這些東西各式各樣的都有,琳琅滿目得瞬間門堆滿了整個廳堂。
“你向來嬌弱,又常為了完成繡作經年累月坐著,若是器具不好用,於身子更加無益。
這套繡桌繡椅,是我專門根據你的身高,特意命匠人量身打造,通體采用的是金絲楠木雕材質,冬生溫夏沁涼,想來你必用得上。”
“這個腰墊可以墊在椅上,這綢套用的是皇家禦用的浮雲錦,是我閒暇時親手給你繡的,內裡填的是天山雪蠶的蠶絲,柔軟舒適,你墊在後腰處,如此能緩解勞累。”
“常年呆在房中繡花難免無聊,偶爾會覺得口渴肚餓,這是我特意為你挑的滋補花茶,就算是晚上喝了也不會難免,再配上雲記的馬蹄糕,錦記的白玉酥……都是些好消解的糕點,能夠在墊肚子的同時,不會積壓在腹中致使發胖。”
“對了,還有這枚頂針。
常用的頂針一般都是銀製的,套在指尖長久使用難免會變形扭曲,我去尋來了這略有韌性材質又堅硬的鎢鋼做成了頂針,你試試看,或能比銀製用得更順手些。”
……
這些東西,都是薛燼在完成繡作的閒暇時,根據自己的需要,一點點為阮玉梅添置采買而來的。
經過了這短短三個月,他坐在那張小小的繡凳上思緒紛飛,由手中的針線功夫,聯想到了為何女子就要拘束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當中,再想到了這世間門對女子的諸多不公……真真是感同身受,感慨萬千。
他這才反省自身,或許以往在處理種種事宜的時候,是否太過功利,太過自私,甚至根本就沒有為女子設身處地想過半分,隻想著如何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如何讓自己的權柄不旁落,從來都隻要求女子乖順,柔媚,生兒育女,繁衍子嗣,卻從來未曾想過這些女子想要做些什麼,願不願意這樣做。
直到如今,薛燼的執念不再那麼深了。
他望著阮玉梅,眸底溢滿了情意,極其艱難由牙縫中擠出了句,
“梅兒,待我將那副萬馬奔騰圖繡完之後,就雙手奉來阮府。
屆時若你願嫁,我此生必好好對你。
可你若不願,我不再糾纏,放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