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 雖然這個遊戲裡的主線劇情讓江安流槽多無口,但是顧家和朝廷的矛盾卻設計得挺合理,這種不在正常方麵努力的樣子像極了某些不務正業去搞音樂的遊戲公司。
道理很簡單, 天下隻能有一個皇帝。
顧家本來應該是個修仙世家, 而顧家偏偏有個貪戀紅塵的合道老祖,明明修仙之人都會斷絕紅塵才能修得大道, 但是顧家老祖偏偏願意留在人間庇護顧家子弟,他一個合道大能, 又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隻是喜歡在人間待著, 修真界的人也不好說什麼, 但是有一個戰力超群的老祖,顧家的發展可以說是肆無忌憚, 隱隱有了不聽朝廷的話的地步。
所謂樹大招風,在顧家老祖身死道消的消息傳出之後,朝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包圍了顧家,直接來了個甕中捉鱉。
顧家雖然背靠修仙大能,但是除了顧家老祖以外,那些得道之人不像是老祖那樣還願意留在人間, 紛紛斬斷情緣去修真界了,所以現在的顧家除了練氣九層的顧父以外,簡直就是個沒有門鎖的金庫。
所以顧晨雲得到的,隻有一封沾滿血跡的信,還有倒在他麵前重傷不治的死士。
他收到的信是一封顧父交代他好好修煉不要報仇的絕筆, 而同時,樊昀也收到了一封顧父的托孤信,讓他看顧好自己唯一的後代, 不要讓他做出過激的舉動,顯然是很了解顧晨雲的。
樊昀收到信後,就通知千江宗上下不要讓顧晨雲從千江宗出去,也沒有多做什麼,對於一個練氣九層的弟子來說已經足夠了。
隻是他忘了通知一個人。
江安流看著麵前雙眼通紅的顧晨雲,心下有些疑惑:“係統,原劇情中有這個劇情嗎?”他需要帶顧晨雲回顧家嗎?
係統:“親,無可奉告哦。”
江安流:“……你就不怕我投訴你?”這係統也是另一種不同的沒用。
係統:“那等宿主成功完成遊戲再說吧。”
怎麼感覺被嘲諷了。
麵前的顧晨雲已然不複平常瀟灑風流的樣子,渾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少,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顯然是之前強行衝出未果的時候受的傷,可即使是這樣,他的每個頭磕的依舊用儘全力,額頭一片血肉模糊。江安流打量了他許久,還是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他這個師尊已經夠透明人了,這點總要滿足他吧。
“行,”體溫較低的纖細手指拂過顧晨雲的傷口,清淩淩的冰冷觸感讓顧晨雲脹痛的大腦稍微冷靜了一些,他發現自己被江安流拂過的地方的傷口在慢慢愈合了。
“像什麼樣子,”江安流輕聲道,“臟兮兮地。”
語氣帶著點嫌棄,顧晨雲卻忽然有了種被人庇護的感覺,從得知顧家出事的時候從憤怒到害怕再到滿心茫然的情緒似是忽然有了歸宿,他偷偷得攥緊了師尊赤紅的衣角,無聲無息的又多靠近了他一點。
師尊……
這是他的師尊,他在無路可走的時候,願意幫他。
事態緊急,江安流也不耽誤,直接拉著顧晨雲就出發了,隻是到達顧家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青朝大軍已經撤走,現在留下的,隻是些像撿漏的小蝦米。
渡劫大能日行千裡,夜幕降臨之時,江安流已經拉著顧晨雲站在了顧府高高的圍牆之上了,從這圍牆處的雕龍畫鳳就可以得知這裡曾經有多顯赫,隻是現在,再華麗的建築也抵擋不住濃重的血腥味,不遠處還不時有慘叫和呼救聲傳來。
顧晨雲在一路上都表現得很焦急,但是真的到了顧家,反而淡定了些,甚至還有心情跟江安流介紹。
“這裡是我二叔的院子,”顧晨雲輕聲說,“我二叔沒有修煉天賦,平常偶爾鬥雞鬥蟈蟈,但是每年也花不了百兩銀子,因為錢大部分在我二嫂那裡。”
“這是我表弟……”
“這是我姨母……”
顧晨雲嗓音喑啞,隻是他指過的那些院落現在都空空如也,大門大開,裡麵的東西早已被洗劫一空,有些院落的主人還保留著驚恐的姿態,被刺死在了他們最熟悉的家裡,這些人都是顧晨雲曾經的家人,可顧晨雲隻是瞟了他們一眼,就冷漠地繼續往前走了。
江安流跟在顧晨雲後麵,默默地聽顧晨雲講話,顧晨雲的嗓音淡漠,可神色卻不輕鬆,眼底隱隱藏著幾分決絕,能看出他絕對沒有聽起來那麼淡定。
越往裡走,越是顧家的中樞之處,那吵鬨聲也越來越大,顯然還有人在裡麵。
顧晨雲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
他聽見了那些人的大聲斥罵,說他們顧家為非作歹危害一方,現在他們是來為民除害的。顧晨雲聽著,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胸扉。
“師尊,”顧晨雲艱澀地說,“我沒有,顧家真的沒有……”
江安流依舊沉默,他看了劇情,知道雖然顧家嫡係一脈的確一直清正治家,隻是下麵的人卻不是這樣想的了,欺男霸女的事情也沒有少做,雖然顧家有些無辜的人,但是大部分人死有餘辜。
顧晨雲輕車熟路地從小路中找到了母親的院落,母親卻早已上吊在了高高的懸梁之上,而那些人依舊沒有放過她,她衣衫破爛,頭發披散,顯然身上的昂貴飾品都被人扒了個乾淨。而他的父親,更是早就成為了青朝大軍此行最重要的戰利品之一,頭顱被割下,帶回了青朝皇室複命。
顧晨雲的雙目赤紅,眼中似含著淚,卻沒有落下,隻是一步一步地緩緩走到母親身邊,把母親從房梁上放了下來。
“要找個地方安葬她嗎?”江安流晚了兩步進來,看著將母親抱在懷裡,輕輕地合上母親死不瞑目的眼睛的顧晨雲。
“不了,”顧晨雲半晌才道,“師尊能燃一把火,將母親往生嗎?”
此時入土安葬,隻會招來更多人的覬覦,江安流燃起一把火,顧晨雲退後一步,眼睜睜地看著母親緩緩地化成灰燼。
江安流又是一招手,那灰燼便攏在了他掌心,他掏出一個錦繡小袋裝好,遞給了顧晨雲,顧晨雲也沒有說話,默默地收了起來。
江安流問:“還要做什麼嗎?”
一片昏暗中,唯有主樓之上的火光依稀,模糊了顧晨雲的視線,顧晨雲緩緩道:“師尊,我想複仇。”
那些人趁著他顧家無人乘虛直入,那他又如何不能以修真者身份以大欺小呢?
青朝大軍他無能為力,但是這些宵小他一個都不要放過!
隻是顧晨雲不知道,他的師尊身為正派仙人,是否會允許他這樣做,如果不行的話……那他寧願叛出師門,從此墮魔!
眉目中已經隱隱有猩紅之氣,顧晨雲卻忽然聽見江安流平淡道:“去吧。”
江安流剛神識掃了一圈,這裡還剩下的都是些沒有修仙的普通人,顧晨雲一個練氣六層夠用了。不是說要寵孩子那這點要求肯定是要滿足的。
他一躍而起,又重新坐回了高牆之上,一身紅衣在夜空中翩若驚鴻,偏聲音懶散道:“我在這裡等你。”
顧晨雲有一瞬的恍惚,滿心複仇的腦海裡忽然有個角落,印落上了麵前人的身影。
但他馬上找回了神智,跟江安流致意之後,就踏入了顧家主宅之中。
顯然現在的顧家主宅被一群不知道哪裡來的地痞流氓占領了,所有能帶走的東西,就連牆上一些篆刻的精致的花紋也被強行挖走,精心打理的花園也一片狼藉,有些流氓在其中哈哈大笑,一腳將臟兮兮的破鞋踩在那曾經雕欄畫棟的高牆之上,還有些人扯來了尚未逃走的丫鬟欲行不軌,那些小廝則被按在地上學狗叫……
“老子早就看不過顧家人鼻孔長在腦門上的德行了……”為首的一肥壯大漢哈哈大笑,“什麼百年世家,不過就是紙老虎罷了!”
隻是他話音剛落,瞳孔忽然一縮,他緩緩地低下頭,發現他的身體不知什麼時候居然被一把短劍洞穿了。
顧晨雲漠然地收回了劍,隨手又插進了另一個人的身體裡。
殺戮就這樣進行,那些人終於發現得不對,想反抗又發現自己打不過顧晨雲,所以紛紛往外逃,可是哪有人比顧晨雲更懂得這裡的結構呢?顧晨雲就像是一個有耐心的獵人一樣,守在所有他們可能逃跑的位置上,先讓他們放鬆,又再給他們致命一擊。
晨曉之時,顧家已經重新恢複了死一樣的寂靜。
可是顧晨雲卻沒有自此放棄,他依舊守在門口,狩獵著所有不懷好心進入顧家的人,他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隻是機械地舉劍,殺人……
隻是偶爾,他會抬頭看著那高牆之上的火紅身影。幾日過後,顧晨雲終於筋疲力儘,也無人再敢前來。
他丟了劍,喘息地靠在地上,眼中卻一刻不離地看著師尊的身影。
他什麼都沒有了……他隻有師尊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顧晨雲的這聲師尊,變得真心誠意起來,一路上,他本來做好了江安流要安慰他,他客氣答謝的準備,卻沒有想到,江安流什麼都沒說,隻是在一旁,安靜地庇佑著他想做的任何事。
顧晨雲殺了多久,江安流就在高牆上靜靜地坐了多久,像是一輪永不落下的朝陽,讓他不會迷失方向。
看著那一身紅衣的仙人,顧晨雲終於勉強扯出一個有些真情實意的笑,抬步就要向他走去,卻忽然感覺到自己動不了了。
一種高階仙人才有的威壓禁錮住了他。
顧晨雲動不了了,而那抹紅色的身影卻依舊一動不動,似是沒有發現他的異樣。
“顧晨雲,濫殺無辜,身為修道之人竟對凡人入手,你可知錯?!”來人一群佛修打扮,是從附近趕來的佛修,因為顧晨雲這幾天動靜太大,有人去尋求庇護了。
顧晨雲被這力道壓得喘不過氣來,卻死死不肯低頭,他冷笑一聲:“濫殺無辜?那這些人殺我顧家之人的時候,你們在哪裡?”
為首的佛修麵色不變:“凡人界的爭執,修真界一直不參與,你身為千江宗弟子,這道理你不懂嗎?”
“所以我就要看著我的親人被屠戮?”顧晨雲隻感覺喉頭一股腥甜,努力咽下。
“以強恃弱你還有理了?”那佛修後麵一個有些年輕的佛修顯然還沒有修煉到家,往前一步,怒道。
“那青朝大軍圍堵我顧家的時候就不是以強欺弱了?”顧晨雲終於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憤恨的目光看著麵前依舊看似慈眉善目的佛修。
那佛修似是悲憫一樣,看了眼已經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的顧晨雲:“罷了,這位施主,你怕是沒有佛緣了。”
說著抬手,開始誦念顧晨雲聽不懂的經法,顧晨雲感覺到身上越來越重,那經法像是在他身上加注了十倍的重力似的,硬是要把他擺成一個贖罪的模樣!
顧晨雲目眥欲裂——他哪怕死,也不要跟這些人懺悔!這些人有什麼資格讓他下跪?他隻能跪天跪父母跪師尊,這些道貌岸然的佛修又算是什麼東西?
悲憤之極,他竟是要咬舌自儘。
顧晨雲這下完全沒有留手,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塊東西忽然從天邊飛進了他的嘴裡,顧晨雲猝不及防地咬下,隻聽見咯吱一聲,有什麼東西在嘴裡碎成了小塊。
……甜的?
是糖。
顧晨雲含著嘴裡的糖塊,茫然地發現自己身上的威壓不知道什麼時候解開了,他抬起頭,見到一節紅衣身影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麵前,把他牢牢地擋在了身後。
“我的徒弟,要佛緣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