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母的聲音還在從電話中傳來, 在一段時間收不到回複之後終於沉寂,季閱一個人無聲地靠在沙發上,一直到更深露重, 就連窗外的紛瀾燈光都逐漸熄滅, 他才艱難地蹲下去,將已經破爛不堪的手機撿起來。
手機屏幕上已經有了重重裂紋,季閱用手拂去上麵的玻璃碎渣,卻也無法將那上麵已有的裂痕抹平。
腿部又傳來疼痛, 可是這次卻沒有人來關切地問他疼不疼, 給他拿來熱敷了。
江安流……
江安流有些意外的是,季閱居然沒有立刻來找他。
本來他以為以季閱的個性, 要是發現他跟單修雲同居之後, 肯定要氣衝衝地上門才是,可是很長一段時間,季閱都像是消失了一樣。
“劇情有了些變化,”係統有些憂心忡忡地對江安流說, “你知道嗎,季閱摻和進了白月跟吳家的博弈中。”
吳家便是季夫人的母家, 夜色的背後控製人, 也是涉黑的重要目標。
本來警方的人已經盯著吳家很久了,但是一直沒有敢出手, 直到吳家這一代敗落,季閱的舅舅和表哥都是扶不上牆的, 再加上白月誤打誤撞立了個案, 上麵也就順應這意思查下去。
本來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情,吳家現在不過是紙老虎,沒有有腦子的領頭人, 幾乎可以說是一碰就倒,但是季閱摻和進去就不是這樣了。
季閱的腦子和心計哪怕隻有現實中江雲的十分之一,對付個白月簡直是綽綽有餘,而原劇情裡,本來季家隻是因為牽連而元氣大傷,卻也沒有到吳家的慘烈程度,但是現在季閱把自己完全牽扯進去……如果真被抓,可能不能像原劇情一樣交一筆保釋金就能出來的事情了。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他們要鬥不過季閱啊喂!
係統哭唧唧地說這跟他們當初設定的難度不一樣啊,季閱出手,這是什麼地獄難度!
“那你跟我說什麼意思?”江安流在廚房裡給單修雲準備便當,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還有閒心在上麵用醬料畫個笑臉,“我隻是個被開除的小助理罷了。”
“宿主,季閱發瘋,您至少也要負一半責吧?”
江安流把便當準備好,蓋上蓋子,出發打算去見單修雲:“我要是摻和進去,被季閱發現,可能會死無全屍怎麼辦?”
“反正宿主不是本來就沒有打算在這個世界待很久。”
“話不是這麼說的,”江安流慢吞吞的換鞋出門的,“我還是很喜歡季閱的。”
所以季閱做出那些事的時候,他還是有點傷心的。
在國外相知相伴的那幾年,季閱給了他足夠的安全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江安流有一瞬甚至有了平凡夫妻互相陪伴的錯覺,要是真的能這樣下去,江安流……也不是不行。
可是從季閱執意要回國,而且陰差陽錯策劃這些的時候,江安流的就慢慢清醒過來了。
季閱還是那個季閱,多疑,又自卑,他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江安流的感情,無數個他們在國外抵足而眠的長夜,季閱輾轉反側,還是覺得單修雲是他們之間的一根刺。
他不說,卻讓那根刺在他心中腐爛,潰瘍,直至無藥可醫。
江安流在旁邊冷眼旁觀季閱的掙紮,卻也有一點點的難過,他曾經嘗試向季閱釋放善意,甚至默認了季閱對於他的看管——從他的導師到他的住所,可是卻沒有讓季閱滿足。
看到單修雲出現在夜色的那一刻,江安流就從季閱身上看到了江雲。
永遠不會相信他喜歡他的江雲。
江安流流冷笑一聲,帶著便當出了門
——那單修雲怎麼樣呢?
單修雲成績一般,當初是籃球特長生進的這所大學,每天的訓練任務都很重,尤其是在盛夏,陽光酷熱如火刑,單修雲停下來喘口氣,籃球咕嚕咕嚕地滾到一邊。
有人給他撿來了籃球,江安流看了看周圍似乎是休息時間,悄悄地走進籃球場內,用早就準備好的紙巾踮起腳給單修雲擦汗,憂心忡忡地問他:“熱不熱?”
單修雲低頭看著認真為他擦汗的江安流,黑白分明的瞳孔裡隻有他的影子,單修雲頓了下,忽然笑了,長臂一展把江安流摟在了懷裡。
江安流愣了下,隨後掙紮:“彆……更熱了呀。”
“你來了我就不熱了。”單修雲顧忌到他身上的汗,這個擁抱並沒有特彆用力,但是還是收獲了圍觀隊友的尖叫聲,起哄聲。
“恭喜學長!”
“烈男怕纏男啊!”
“要好好在一起啊!”
單修雲一向人氣高,他鬆開江安流,改為拉住江安流的手,往場外走去,笑著跟打趣他的隊友說話。
“什麼纏男,彆亂說話。”
“他膽子小,彆起哄了。”
江安流乖巧地被他牽著手,單修雲把他徑直拉到了籃球隊唯一的雨傘下,教練也看到了這一幕,他對江安流還是有好感的,笑著打了個招呼示意就給江安流騰出了一個位置。
“等我回來。”單修雲鬆開江安流的手,讓他坐下,然後轉頭身手敏捷地接住了隊友朝他扔過來的球,轉手就是一個三分投了出去。
中了。
又是一陣歡呼聲。
“啊,這就是青春啊。”江安流坐在太陽傘下,托著腮懶洋洋道。
年輕人,熱情多,忘性也大。
單修雲跟他同居沒多久,就已經忘了當初那些擰巴的事情了,兩個人的關係也逐漸升溫,現在已經成了外人眼裡心照不宣的一對了。
單修雲雖然沒有正式地向他表過白,但是像今天這樣曖昧的動作卻沒有少做。
但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假的不在意,也隻有單修雲自己清楚了。
江安流托著下巴看單修雲,其實心思已經偏到了不知道何處。
如果不算是少年時沒有捅開的曖昧,這應該算是他們第一次在一起。
單修雲結束了今天的訓練,沒有管背後還在八卦的隊友,腳步不受控製地朝著江安流的方向走去,卻剛好看到江安流出神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單修雲忽然覺得這一幕很熟悉。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
熟悉的劇烈疼痛席卷了單修雲,本來就因為訓練有些疲憊的身體驟然一顫,單修雲膝蓋一軟跪了下去,他按著太陽穴大口地喘息,卻沒有忽略江安流匆忙向他奔來的目光。
更熟悉了……這一幕。
“你怎麼了?!”江安流匆匆跑來,扶住了單修雲,單修雲的頭疼隻是一陣,過了一會便恢複了正常,他擺擺手說:“沒事。”
他習慣了,遇見江安流之後,這種疼痛經常會突然出現。
等等……
為什麼是遇到江安流之後?
難道他們之前認識嗎?
很少有人知道,當一個人醒來之後,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雖然麵前流露出欣喜若狂神色的父母給單修雲一種熟悉的感覺,單修雲也很快地認同了他們是他父母的事情,但是他摸著自己的心臟,總覺得有哪裡缺了一塊。
可是還沒有等他尋找,父母就急匆匆地搬走了,說是住的地方要拆遷。
新搬走的環境比之前的好太多,單修雲沒有什麼不滿意的,但是因此,那個承載了他小時候回憶的地方也就消失了,包括他以前的同學也全部不見了,他像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雖然身體的本能還記得如何在這個世界生活,但是當同學們無意間提到自己小時候的事情的時候,單修雲的心臟都會下意識地一顫。
他不是沒有問過父母,自己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隻是母親的眼神閃躲,父親不耐煩,他們沒人想告訴他他的過去,仿佛他的過去……完全不值得一提。
江安流扶著單修雲走在回家的路上,單修雲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江安流自然也停下,有些擔憂的眼光看向他,夕陽的光芒灑在單修雲身上,讓這個一向開朗的男孩顯得有些捉摸不透。
“我以前……失憶過,”單修雲猶豫了下,還是說出了口,附上一個有些尷尬的笑意,“很狗血吧?但是我的確忘了之前的事情。”
“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所以你才這樣……對我好?”
江安流的身體像是猛然被擊中一樣顫了下,他倉惶地看了眼單修雲,對上單修雲探究的眼光,半晌說不出話來。
夕陽打在兩個人的身上,像是獨幕劇的光芒。
江安流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扯出個勉強的笑意:“我們怎麼會認識呢?你也想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