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流晚上離奇的失眠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腺體的影響, 江安流總覺得渾身哪裡都不對勁,輾轉了半天沒有睡意,他決定下床, 找了一針應對Omega緊急情況專用的抑製劑打上。
也許是因為這個世界Omega的特殊性, 關於Omega身體和發情期的研究非常完善,Omega擁有各種副作用很少的抑製劑,有完全阻隔作用的抑製貼,甚至還有針對失去Alpha的Omega的特殊保護措施。
總而言之, 江安流雖然是個Omega,但是由於等級不夠高加上身份顯赫, 所以從成年以來, 也沒有怎麼被Omega的發情期困擾過,哪怕今天被言景雲的信息素影響導致他的腺體有些難受,一針抑製劑下去, 好像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了。
重新躺在床上, 江安流才發現原來他睡不著覺的影響並不是因為腺體。他再一次下床,這次索性直接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白日裡華麗的彆墅在夜晚變得死寂,隻有冰冷的監控機器人掃描到了走在走廊上的江安流, 它想跟主人問好, 卻被江安流一個手勢給阻止了。
他聞到了些許煙味, 原來這個夜裡不眠的不止他一個人。
順著煙味的方向往上走,江安流來到了三樓的露台,這裡是整座彆墅最彆出心裁的設計之一, 陽台的牆壁上貼著的是完全由古董碎玻璃拚接成的聖母畫像,白天的時候燈光會從露台上折射到客廳中央懸掛的複古水晶吊燈上,宏偉至極。而在夜晚月光的幽幽照耀下, 卻隻顯得寂寥和陰暗。
那裡已經有了客人。
言景雲靠在欄杆上,手指夾著一根雪茄,半點猩紅在他的指尖掠動,月光的影子落在他刀削般的側臉上,顯得他有些憂鬱。
他的長相實在是太過出眾了,是那種完美地融合了東方人和西方人優點的混血兒,高挺的鼻骨下有一雙黑色的深邃眼睛,不笑的時候薄唇緊抿,給人一種嚴肅淩厲,生人勿近的感覺。
Alpha敏銳的聽覺讓言景雲很快聽到了後麵傳來的腳步聲,他一回頭,看到是江安流,愣了一下:“你怎麼還沒睡?”
他似是有些緊張地將手背在身後,藏起了雪茄,像是要跟江安流解釋什麼,後頓了一下又說:“你彆抽,對身體不好。”
江安流覺得有些好笑,剛剛對他還是疾言厲色的語氣,現在又變成了這副模樣。
於是他真的彎了彎嘴角,眼中帶著笑意。言景雲看到他的模樣,也罕見的沒有再出聲。
溫柔的月光籠絡下來,給原本劍拔弩張的兩個人覆上了一層溫柔的薄紗。
深夜見麵,江安流也沒有再跟言景雲發火的意思,他隻是斜斜地看了一眼言景雲手上的那點紅色,問他,什麼時候開始抽的。
言景雲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江安流會問他這種問題,他頓了一下,解釋道:“軍隊的時候壓力大。”
“少抽一點,”江安流說出口之後才發現語氣不怎麼好,他皺了皺眉,覺得自己是不是被這個世界的人設影響了,還是因為今天心情不好,“對身體不好。”
言景雲嘴唇動了動,江安流以為他是想擠出一個笑,可是言景雲下一刻卻驀地皺了眉,像是要證明什麼似的故意在他麵前大抽了一口,聲音中是出乎江安流意料的冷凝,“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好。”
剛剛月光虛構出的那層平和的表象被言景雲撕裂,江安流也沒有想到他會驟然發難,下意識地抬頭,對上言景雲的眼睛。
言景雲被江安流看著,有些騎虎難下,難聽的話也脫口而出:“我至少能夠自己活的很好,你呢?離開公爵,江安流,你能活下去嗎?”
江安流臉色一僵,語氣也不好起來:“你這麼關心我,你是想來當我爹嗎?”
“你什麼時候能無理取鬨!”本來就要靠香煙才能冷靜下來的思緒被江安流輕易的弄到崩潰,言景雲索性破罐子破摔,聲音冷得似徹骨的寒冰,“江安流,到底能不能睜眼看看這個世界?你真的覺得天下所有人都要順著你的心意才對嗎?如果你不是幸運的生在這個家裡,你就隻是個A等級的……”
“廢物?”江安流打斷了他的話,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懂了,你的意思是說,我一個A等級的Omega,配不上您?”
言景雲似乎被江安流眼中的譏諷更攝住了,停下了話語,臉色卻依舊不太好看。
“你要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
嗬嗬,什麼渣男語錄。
其實江安流不是不懂言景雲什麼心理,他肯定覺得自己胸無點墨的廢物紈絝一個,性子又跋扈惡劣,他其實說的沒錯,江安流沒有公爵之子的身份,可能真的活不了太好。
但是這不是他一直拒絕他的理由,說白了,江安流煩躁的就是,他弄不懂言景雲一直拒絕他的理由。
要是真的不喜歡他,又為什麼要為他操這份心呢?
“言景雲,”江安流歎了口氣,聲音裡有些難過,他認真地看著言景雲的眼睛,輕聲道:“你要真的不要我,那我要就去彆人啦。”
也可能是他太過狂妄自大,前幾個世界主角攻的愛意來的太過轟轟烈烈,燒的江安流有些迷失了自我,他玩弄人心,也終究要受到報應。
對視半晌,還是言景雲眼神閃躲,敗下陣來,目光隻盯著快要燒到自己手指的香煙,沒有再看江安流。
最後還是江安流將這場僵持畫上了句號,他心裡煩悶,不想再在這裡多待下去了。
“你要有好的對象,”江安流知道言景雲在聽,於是他冷笑一聲,也繼續往下說下去,“記得給我介紹。”
言景雲還是沒說話,江安流最後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言景雲的影子被月光投在水晶吊燈上,棱鏡般的水晶折射出無數張言景雲的臉,顯得有些扭曲,又像是在哭泣。
第二天早上,江安流給公爵打電話,說要見他一麵。
說來也奇怪,雖然公爵的確可以說是寵溺江安流寵溺到了骨子裡,但是實際上江安流跟公爵待在一起的時間沒有多少。
江安流的日子過得很無趣,從帝國學院退學之後,他徹底成了遊手好閒的閒人,除了有的時候需要應對諸如克裡斯安娜之流的挑釁,給他的囂張人設添磚加瓦之後,剩下的時間江安流完全可以宅在家裡不出去。
但是公爵也很少來看他。
公爵總是很忙,當然,作為一位擁有超過一百顆星球自治權並且擁有軍隊的實權派,他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事情要做,所以似乎不常在家也是很能令人理解的。
很多人都覺得,以公爵的權勢,要是江安流是個Alpha,肯定活不到他長大。
而且公爵在喪妻之後也沒有再娶,不僅O色不說,甚至主動做了切除腺體的手術,不僅斷了他再有彆的後代的可能性,也讓公爵的身體在晚年搖搖欲墜。
所以這些年,他幾乎都是住在特護療養院裡,身邊有一整支醫療團隊隨時待命。
但是他還是不受控製地衰老下去,江安流記得洛麗塔裡麵有句話好像是這麼說的,世界上有三種東西人控製不了:貧窮、咳嗽還有愛,江安流覺得,也需要加一句衰老。
哪怕他是公爵的兒子,也經過了重重安檢才見到了公爵,公爵還是那副中年人的長相,一頭銀白色的頭發規規矩矩地梳在背後,戴著金絲邊的眼鏡,背依舊是筆挺的,但還是掩蓋不住他身上的那種衰老腐朽的老年氣息。
公爵坐在窗邊,注視著外麵的景色,看到江安流來了,也隻是看了他一眼,雙眸平和示意江安流先坐下,才調轉椅子問他:“今天瑪麗烤了好吃的小餅乾,有蔓越莓和巧克力味道,你要哪一種?”
小餅乾是江安流小時候喜歡吃的東西。
江安流坐下,搖搖頭:“父親,我已經長大了,不喜歡吃小餅乾了。”
“那給我們長大的小先生倒一杯茶吧,”公爵推了推眼鏡,語氣溫柔地跟旁邊的下人說話,然後再轉頭看向江安流,露出一個慈愛的笑:“怎麼了?我的兒子,又是誰惹你不開心了?”
如果有外人在聽到公爵居然會這麼和聲細語的說話大概要嚇一大跳,可是江安流卻早就習慣了公爵這樣的語氣,於是他喝了口茶,就直接明了的說明了來意:“父親,我想退婚。”
公爵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這個表情讓他的臉上的皺紋愈發明顯和可怖。
“怎麼了?”公爵語氣沉沉,“是景雲惹得你不開心了嗎?”
“是的父親。”江安流說的斬釘截鐵,“我無法再忍受他,所以請求您解除我們之間的婚約。”
“他要是有哪裡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可以告訴我,我會去教育他的,”公爵語氣低的仿若喟歎,“但是孩子啊,如果你不要景雲,我走了之後誰來照顧你呢?”
江安流不知道怎麼回答,就以沉默抗議,不過他沒有跟公爵說,是言景雲不想跟他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