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一跤讓江安流眼冒金星,下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江安流嘗到了嘴裡的血腥味,他下意識的撐起自己的身子,卻發現自己的手格外的嬌小——那是一雙孩子的手。
因為摔倒,他被迫鬆開了身旁的人的手,身旁的人好像越過他奔跑了幾步才發現,見到他倒下又連忙返回來,也沒有來得及關心江安流的情況,就生生把江安流從地上拉了起來:“快跑,不能停在這裡!”
他們現在奔跑在一片草原裡。
夕陽西下,衰草連天,江安流被人連拖帶拽,一直往太陽落下的方向奔去,江安流雖然擁有比正常成年人還要強幾倍的忍耐力,奈何他穿來的這副身子實在是太過嬌生慣養,最後還是力不從心。
牽著他的少年年齡也不大,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自己也已經跑得氣喘籲籲,卻依舊緊緊地攥著江安流的手,見江安流實在是跑不動,雙腿一軟就要向前撲去,少年一咬牙,打算直接把他抱起來,背著他繼續跑。
江安流自然不可能讓他背,少年自己跑得都踉踉蹌蹌,他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是也有分量,背著他怎麼可能跑得快?
於是他隻能掙紮地說道:“我自己跑……哥哥,放我下來。”
這句哥哥說得非常自然,好像是原主的潛意識。
少年一怔,還想說什麼,江安流已經先一步掙脫他下了地,就在這短短拉扯的功夫,卻忽然有一隻羽箭從他們中間門擦肩而過,將少年的脖頸擦出一條血痕。
要是江安流剛剛沒有下來,那麼他就會被一箭穿心了。
江安流呼吸一緊,下意識從箭射過來的地方看去,卻隻看到一個被麵具掩蓋了半張臉的身影,他手上還拿著一把弓,似乎是剛剛打算收起來,江安流隻見到那人垂下手的時候,有什麼圓潤的好似珠串一樣的東西一閃而過。
“該死!他們追上來了!”下一刻,江安流聽見少年驚慌失措的出聲。
他讓江安流轉過頭來,繼續拉著江安流往前跑去,江安流一時半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又要跑去哪裡,但是死亡的危險漸漸逼急,江安流沒有彆的辦法,隻能儘量運用巧勁讓自己再次跑起來,少費點力。
可是有了第一隻羽箭,就有第二隻……源源不斷的羽箭與其說是追殺,更不如說是一種戲耍,一個重傷的少年帶著一個未滿十歲的孩子,又能逃到哪裡去?
少年,也就是顧南和,顯然也發現了那些羽箭的真實意圖,他心中悲憤——他堂堂疾林閣少閣主,何時被這樣對待過?疾林閣把持著這亂世裡所有的驛站,可以說是富甲一方,顧南和走到哪裡不是一呼百應?
隻是現在疾林閣全閣被滅,他們是僅剩的活口,而那些曾經會庇佑他們的父輩,早就死在了護送他們逃離的路上。
而現在,隻剩下他和他的幼弟了。
顧南和一咬牙,還是運起輕功,疾林閣以心法和輕功著名,他提起氣了身形快的如同風影一樣穿梭在蒼茫的草地間門,就連江安流都覺得腳步一輕。
怕乾擾顧南和,江安流根本不能回頭看後麵的情況,隻見到少年帶著他靈巧地躲避著襲來的箭矢,顯然是會武功的,隻是少年每次落地的時候,江安流都能感覺到從少年手臂傳來的顫抖,顯然他已經受了傷,運功十分勉強,但是即使是是如此,他也沒有放下過江安流。
後麵的追殺之人看到顧南和再一次動用武功,也沒有了剛剛貓抓老鼠似的悠閒,疾林閣的輕功天下第一,如果顧南和孤注一擲,真的讓他逃脫了那就不好了。
箭雨裹挾著破空聲從背後傳來,江安流被顧南和護在懷裡,除了剛剛那一跤將腿上摔出了些青紫血痕以外,整個人的狀態反而比顧南和還好,顧南和整個人都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不但要躲避箭雨,還得顧忌一個江安流,所以最終還是一個不小心,腿上被射中了一箭。
少年的大腿頓時血流如注,他勉強往前了幾步,終於不受控製地倒在了地上。
那羽箭重重地將他的大腿捅了個對穿,顯然射箭之人武功不低,顧南和的喉嚨裡也頓時含了一口腥甜,終於忍不住噴湧而出。其實他受的傷完全不止剛剛那一箭,還有內傷和中毒,否則他早就施展疾林閣的獨門輕功,帶著幼弟逃命了。
顧南和想,他死了沒有關係,隻可惜他的幼弟……
他的幼弟天賦是那麼的高,出生的時候霞光滿天,性格又是古靈精怪,人見人愛,隻是幼弟甚至還沒有到疾林閣心法入門的年齡,就被迫經曆這些……
少年栽倒在地,江安流也停下,他終於能打量一下麵前他叫做“哥哥”的少年,少年有一張清俊溫潤的臉,哪怕是布滿血汙的臉和臟兮兮的衣服都蓋不住他身上的清貴氣息,隻是現在,少年的嘴角不斷的有黑色的血跡流出,顯然是中了毒。
“快跑……安安,快跑……”少年趴在地上,一邊艱難道,一邊努力地從懷裡掏出什麼東西,顫抖地想遞給江安流,“一直往前跑,隻要離開了中原……他們就不敢再追你了……”
魔域之外籠罩著魔教特有的瘴氣,在那裡動用中原武功很容易走火入魔,即使幸免於難,回來之後武功也再難精進,少年逃到那裡,也隻是無奈之下的決定。
顧南和滿是血絲的眼底全是期望,江安流沒有答話,一是因為他一時半會還沒有接受好這個世界的信息量,二是因為他清楚,一個八歲的孩子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一個人走完接下來的路的,再加上顧南和是他的哥哥,所以他必須要救這個少年。
後麵的來人似乎有所顧忌,沒有露臉,隻有一隻隻射過來的羽箭,而由於暮色漸深,所以那追兵一時半會也沒有找到倒在有半人高的草地裡的顧南和和江安流,不過如果他們再停留一段時間門,那麼追兵肯定能夠順著少年的血跡找來。
“哥哥,我不走,”江安流也形容狼狽,本來嬌生慣養的臉蛋在短短幾天的時間門就已經變得蒼白清瘦,卻更像是江安流,他出口的聲音稚嫩但是堅定,“我要是離開哥哥,不可能一個人活下來的。”
少年苦笑,這道理他如何不知道呢?隻是……隻是……他早就中了無藥可解的劇毒,怎麼可能能活下來呢?
誰能想到偌大一個疾林閣,竟然被人從井水裡下了毒呢?那下毒之人好狠毒的心腸,疾林閣上下連同下人五百多口,竟然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還好這個被從小就嬌氣的弟弟,因為苦夏沒有吃多少東西,這才幸免於難……
但是到底有沒有幸免於難還要再說。顧南和在江安流的幫助下才勉強翻了個身,江安流簡單的幫顧南和處理了一下傷口,顧南和一開始想要拒絕,但是後麵卻發現江安流做的居然還不錯,愣了一下便隨他去了。
暮色降臨後,那些人一時間門丟失了兄弟二人的行蹤,便派一部分人守在這裡,另一部分人回去拿火把,等到火把能看清兄弟二人的行蹤的時候,兄弟二人就無處可逃了。
江安流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靜靜的趴伏在草地裡,聽到有些人的聲音隨著風落入他的耳朵,他抿了抿唇,大腦裡迅速閃過無數逃生的方法,但是沒有幾個能用在這個人人會武功的世界裡。
江安流隻能從少年那裡再多了解一些信息:“哥,我們要逃到哪裡啊?”
“逃到魔域……魔教領地,”每一句話少年都需要一口大喘氣,“在那裡,那裡有瘴氣……他……他們不敢動用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