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教主的藥……能吃嗎?
可是不吃,孟凡雲也知道,自己根本無法走出車裡,那獵戶的瞳孔已經渙散,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了。
此時偌大的森林裡,隻有樹葉被狂風吹得刷刷作響。
孟凡雲奮力用牙要開了那上麵的瓶塞,叼著瓶子,一股腦的把裡麵的藥都滾進了自己的喉嚨。
他要活著。
雨一直下到太陽升起,才漸漸停下。
孟凡雲經過一夜的調息,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中的不知道是什麼毒,讓他渾身發冷,他一開始還以為是暴雨的原因,而現在雨過天晴,那種寒意還是一陣陣的湧上來,那教主給他的藥雖然能讓他能夠重新移動,不再渾身麻痹,卻抵抗不住那股寒意。
那獵戶安靜的躺在他的腳邊,早就沒了氣息,他臨死前的表情顯得那麼不甘。
孟凡雲心中愧疚不已,心想是自己連累了他,他皺了皺眉,還是俯下身來,將那獵戶的屍體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還記得那獵戶似是剛娶妻不久……這樣回去,要如何跟他的妻子交代?
雖然動手的人不是他,但是如果不是他找那獵戶問了路,那獵戶也不會有這樣的下場。
孟凡雲背著那獵戶蹣跚在大雨之後泥濘的樹林中,因為昨天的電閃雷鳴,樹林裡到處是枯枝敗葉,堵上了不少去路,他又中了毒,所以生生花了五天的時間,才走出了這片樹林。
這五天的時間內,孟凡雲想了很多,一是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救光月白,雖然那魔教教主行事詭譎,喜怒無常,但是他似乎沒有要自己命的打算,甚至還給了自己解藥,他要是跟在教主身邊,不但能擁有進入魔教的機會,說不定還能刺探出一些情報。
隻是那錦囊……
孟凡雲不知道為什麼禦風樓樓主居然會有能讓教主放過他的物件,他在禦風樓這麼多年,自然對樓主的人品沒有任何的懷疑,但是如果禦風樓樓主對於魔教居然有這樣的理解,為什麼不早點告訴眾人,好以此做準備呢?
還有,孟凡雲看了看他背上麵色青白的獵戶,雖然他用內力護著屍身不腐,但是他又要如何跟那個淳樸善良的村子解釋呢?
這些問題都紛紛擾擾沒有頭緒,不過等到孟凡雲回到了那個村莊,最後一個問題就已經迎刃而解了。
因為他不需要解釋了。
沒有上鎖的村子大門在黃昏下搖搖欲墜,空氣中傳來一股詭異腥甜的氣息,孟凡雲心中覺得有些不對,放下了那獵戶,孤身一人走進了村子。
“許大娘?”
“王叔?”
孟凡雲臉色凝重,一邊叫著那些熟悉的名字,一邊緩緩的朝著村子深處走去。
沒有應答,隻有愈演愈濃的血腥味。
孟凡雲隨機推開了一戶人家,裡麵空空如也,生活的痕跡一如往常,吃飯的碗筷甚至還放在桌上,裡麵的飯菜早已變餿,但是卻找不到任何人的蹤影。
下一戶也是如此。
整個村子像是一瞬間變成了一座荒村,夕陽如血,灑在那碎石小路上,孟凡雲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一些當初覺得古怪的念頭忽然湧上心頭,一個大部分村民都住在茅草屋的村落,又是哪來的錢修築碎石小路的?
魔教周邊有帶毒的霧氣,就連有武功之人都不能幸免,這一村落的普通人,為何住在這個地方?孟凡雲一路跋涉到此,本從未期望還能得到補給,卻在這裡看到了這樣一個熱情好客的村落,村民穿著破爛的衣服,但是卻熱情的接待了他。
孟凡雲心中的怪異感越來越盛,他咽了咽口水,往血腥味最濃的方向走去。
無論如何,他要知道真相。
沿著碎石小路一直走,孟凡雲才發現這條路居然有這麼長,從村的東頭走到西邊,居然花了快一炷香的時間,傍晚的風吹來,有沒有關上的門被風吹動的吱呀作響,孟凡雲越往前走,心中越是不安。
不知道走了多久,路途忽然寬廣了起來,孟凡雲震驚的看著突然出現的青石板路——這隻有皇宮和部分世家才用的起的青石板,竟然在這裡奢侈的鋪成了能夠馬車通行的大路!
而順著馬車的方向看去,麵前的景色更是讓孟凡雲震驚,這居然是一個全部由磚石房組成的村落,窗戶雕花,碧瓦朱簷,和孟凡雲之前看見的破落茅草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家家戶戶都有一條通往自家的青石板路,中間甚至還有個偌大的場地,上麵寫著廟房,旁邊是兩座威武的白玉獅子。
這簡直不能用奢靡來形容了,單單這兩座一人半高的白玉獅子,就幾乎有等量的黃金那麼貴。
血腥味就是從那廟房中傳來。
孟凡雲打量了一下四周,陌生中帶著些熟悉,仔細一看,他驚訝的發現那上麵的每家每戶的名字,和他之前待的那個村落幾乎一模一樣,許大娘,王叔,還有獵戶的名字都寫在上麵,甚至就連村長家給他留宿的那個房間,布局也一模一樣,隻是環境卻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孟凡雲忽然知道,他們為什麼看不上他的那一錠黃金了。
隻是明明有這樣的條件,為什麼要打造那個偏遠破落的小山村呢?而現在裡麵的人,又去了哪裡呢?
孟凡雲走了一圈村落,依舊沒有看見任何人,最後他又重新回到了青石廣場。那座神廟靜靜的佇立在夕陽中,莊嚴肅穆,像是神聖不可侵犯,可是那深深的血腥味也是從其中傳出。
孟凡雲咽了咽口水,他沒了劍,也隻能從不知道哪家借來一把刀,走到離著廟門幾步遠的地方,定睛運功往裡望去。
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隻有濃烈的血腥味和惡臭味傳來,就連見慣了大場麵的孟凡雲,也差點吐了出來,而那廟門的門縫中,也在流出青黃的液體,似乎就是惡臭味的來源。
孟凡雲退後幾步,屏住呼吸,運功在那把屠刀之上,一刀劈開了那廟門!
廟門隻是由上好的柚木製成,雖然堅韌,但是也隻是普通木頭,被孟凡雲一擊即開,然後門後的景象讓孟凡雲的臉色大變,他迅速的運功提氣,強忍住心中毒素的反噬,腳尖一點,落在了那石獅子頭上。
而就在他落下的那一秒,他所在的地方就被屍體淹沒了。
是的,淹沒。
門後不知道堆積了多少死人,隨著大門打開,那些屍體如一座小山一樣轟然倒塌,無數的人從廟中滾落了出來,如同一條蒼白詭異的河流,就這樣緩緩的流淌鋪滿了整個青石廣場。
孟凡雲咽了咽口水,臉色難看至極——他在裡麵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臉孔,他們帶著不同的表情,有些人猙獰,有些人不可置信,還有些人絕望,這些扭曲的臉定格在了他們生命的最終,昭示著他們死亡時的不甘。
一個村子裡的所有人大概都在此了。
孟凡雲忍著惡心,打量起這些人的死法,發現他們死法各異,有些人胸前還插著一把刀,有些人的額上全是血,還有些胳膊和腿都少了半截,傷口處已經變成了暗黑的腐肉,惡臭陣陣傳來。
孟凡雲眼神冷凝,他心中狂跳——究竟是誰,滅了這個村子?又把他們的屍體全部塞進了廟裡?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想到那個詭異的紅衣少年,傳說中的魔教教主——是他,是他乾的嗎?
難道就是因為給自己指了路,就造成了整個村子的滅頂之災?
孟凡雲心中劇痛,一時間恨意攀升,恨不得把那少年碎屍萬段,可是他也自知憑借目前的自己毫無辦法,而這個村子,還有其他的詭異。他再次飛升而上,這次直接飛到了那廟的頂上,孟凡雲掀開其中的一片瓦片,往下望去。
廟裡也是一副人間煉獄的景象,到處都是死相猙獰的死人,隻有一個地方乾淨整潔的似是不該存在在這裡似得——那是供奉神的地方,甚至還有兩盞小小的燈火未滅,在風中微微搖晃。
這個村子,會供奉什麼神呢?
孟凡雲從屋頂一躍而下,停在了房梁之上,往下望去,看到那神的模樣,卻再一次瞳孔一縮,差點掉下去——
那供奉不似任何一個孟凡雲所熟悉的神,但是孟凡雲卻的的確確的認識他。
燈火如豆,在屍山血海中搖晃,那神的一半臉龐藏在深深的陰影中,而被燭火照亮的另一半,正是早已死去多年的疾林閣少閣主,顧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