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臉色淡淡的, 在月光的照耀下,卻又有些孤傲高冷的意味,孟凡雲沉默了一會, 還是順著少年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
跪下來之後,視線便矮了一截, 孟凡雲再也看不清樹上的少年,又一動不能動,隻覺得時間從未如此漫長過。
少年依舊沉默, 此時寂靜的森林裡麵好似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孟凡雲一開始還在心裡默數著時間,但是後麵一個錯亂, 連時間也數不清了。
到底過了多久呢?一炷香?一刻鐘?還是一個時辰?
黑暗的森林裡, 隻有月光施舍給孟凡雲一絲些微的光線,到後麵, 孟凡雲感覺到他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泥濘的地麵上有很多碎石子,跪下去有些粗糲的疼痛, 雖然對於孟凡雲練武之人來說算不得大事, 但是此刻那些微的痛意卻仿佛在提醒他,他還活著。
漸漸的, 這痛意從一開始的不適到讓人迷戀起來,孟凡雲甚至偷偷加重了力道,讓那石子能更用力的嵌入他的大腿中, 用那種疼痛讓自己清醒。
他的小動作很快就被發現了,一枚樹葉擦著他的衣角釘在了他的腳邊,差一點點就要釘穿孟凡雲的手掌。
“跪好。”
少年終於說話了,嗓音清脆。
孟凡雲像是忽然回過神來似得,又重新跪好了, 再也不敢亂動或者抬起頭來。
這一跪,又不知道跪了多久。
到後麵,過分的安靜和黑暗已經成為讓孟凡雲產生了幻覺,他的眼中開始出現光陸離奇的色彩,可是每當他想動的時候,耳邊似乎都會出現少年冷淡的聲音。
“不許動。”
恍惚中,孟凡雲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
大腦開始脹痛,陣陣發昏,終於在孟凡雲感覺要堅持不住的時候,聽到了腳步聲。
孟凡雲下意識想抬起頭來,卻發現自己的頭重到有些發昏,最後是那腳步聲在他麵前停下,然後才勾著他的下巴讓他的頭抬起來:“看我。”
孟凡雲抬頭,少年靜靜的站在黑暗裡,他的一隻手勾著孟凡雲的下巴,另一隻手上握著一條鞭子,有粘稠的液體,順著鞭子緩緩的落下,甚至有幾滴落在了孟凡雲的腳邊。
孟凡雲聞到了少年身上傳來的淡淡腥氣,像是鐵鏽的味道。
他忽然有了個不好的猜測:“你剛剛……剛剛去殺人了?”
少年什麼時候離開的?又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他竟然一點都沒有發覺?
“唔。”少年承認起來就像是承認今天吃飯了那樣簡單,他的鞭子帶血,有幾滴濺在了他的一雙雪白的赤足上,孟凡雲這才發現,他的腳上還帶著一隻精致的金釧,那釧子不知道是怎麼做的,就連少年的走動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為什麼殺人?你殺了誰?你剛剛去哪了?”孟凡雲一連三個追問,卻隻得到少年皺著眉頭的一句,“你好煩啊。”
說著沾著血的一鞭子猶如活物一般勒在了他的脖子上,少年丟下了一句:“我叫江安流。”就自顧自的走遠了。
那鞭子纏在孟凡雲的脖頸上,讓他像隻狗一樣被少年扯著往前走,孟凡雲沒有辦法,隻能緩緩站起來跟在他的後麵。
江安流……
這個名字給孟凡雲帶來一陣詭異的熟悉,但是孟凡雲不知道是否是因為他現在的精神太過恍惚,畢竟少年的臉對他來說是完全陌生的。
一路無言,直到孟凡雲被少年拖著,緩緩走到了一處斷崖,而那斷崖處,除了鬱鬱蔥蔥長著很多不認識的植物之外,居然在崖下有一座高高的樓閣?
那樓閣竟然像是長在懸崖峭壁之上一樣,孟凡雲望去,隻見那樓閣上麵寫著停江閣三個字,心道,難道這就是魔教的總址了嗎?
居然在這樣的地方,如果不是少年帶著他走過來,哪怕常人走到了斷崖之上,也很少會有人往下看到這閣樓。
孟凡雲暗道,原來如此,這地方如此隱秘,怪不得這麼多年沒有人發現,而哪怕是發現了,沒有點功夫,又怎麼可能能飛到崖下?
他一下想得出神,腳步也慢慢的放了下來,卻忘了他脖子上還係著少年的鞭子,此時慢下腳步,那鞭子也逐漸收緊,差點勒的喘不過氣來。
江安流感覺到滯澀,也停下來,看向孟凡雲,眼中帶著一些疑惑。
孟凡雲連忙重新跟上,問他:“你要帶我去哪?”
江安流沒答話,縱身一躍,就這樣跳了下去,孟凡雲也立刻提氣跟上,那鞭子上的血跡此刻已經全部蹭在了他的身上,但是孟凡雲卻無暇去管了,他自知武功根本比不過江安流,也沒有想要妄圖出手自取其辱。
孟凡雲的心砰砰的跳了起來——他沒有想到會這麼容易就找到了魔教的老巢,而那傳說中的魔教教主對他,也已經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孟凡雲本來以為自己會被折磨的沒有一處好肉,沒想到江安流居然沒有打他罵他的意思。
停江閣外,見到江安流的身影,那本來在忙碌的人齊刷刷的跪下,孟凡雲才發現,原來這些人都是魔仆。
魔仆和正常人比起來很好辨認,因為他們的臉上都有各種奇異的花紋,而魔仆是無法背叛魔教的,所以孟凡雲哪怕之前抓到過不少魔仆,但是後麵幾乎都自爆而死,沒有給他們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
“你跟他們在一起,他們會給你安排房間。”江安流指了指那群魔仆,又對孟凡雲說:“安頓好,再來找我。”
說著,那鞭子像是有靈性那樣,緩緩的從孟凡雲脖頸上鬆開。
孟凡雲就這樣被一個人留在了原地,看著江安流頭都沒有回的走進了停江閣。
心中的疑惑快要淹沒了孟凡雲,江安流既然擁有了這麼多聽話且不會被背叛的奴隸,又為什麼還要他呢?孟凡雲本來想問問帶領他的魔仆這裡的情況,但是那魔仆隻是張開了嘴給孟凡雲示意——他沒有舌頭,自然講不出話來。
這裡的魔仆居然都是啞巴,還是活生生被割掉了舌頭的啞巴。
孟凡雲心裡對於江安流的嫌惡和畏懼又多了一分,他想不到,人居然可以這麼殘忍,做出這種事情來。
魔仆給孟凡雲準備了一應生活物品,然後帶他來到了停江閣的門前,示意孟凡雲進去。
“我進去?”孟凡雲一愣,“你不帶我進去?”
隻有你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