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彆全杵這兒嗎?”
對上一群人參觀瀕臨滅絕生物似的奇異目光, 遊烈眼梢微皺,露出點不遮掩的嫌棄,“擋光了。”
薄刃窄柄的男士廚師刀刀鋒微抬, 黑鎢色反過淺光, 這才晃得外麵還站著的幾人紛紛回神,咳嗽著往旁邊散。
老郭笑著靠到料理台前:“敢情我們遊總說家裡門禁很嚴,是這麼個嚴法啊?”
夏鳶蝶這會兒剛和裴學謙從玄關過來, 錯過了方才的入門大戲。
聽見“門禁”兩字, 她怔了下,回頭看向遊烈:“什麼門禁?”
“……”
遊烈若無其事充耳未聞地轉回去, 繼續將烏檀木切菜板上的蘆筍斜刀斷開,擱到一旁作牛排配菜用。
郭齊濤卻沒打算放過他:“我們遊夫人竟然不知道?不應該啊,畢竟某人婚後在業內外都出了名了——除非是團隊要務必須到場,否則每逢晚上的酒會飯局,永遠是一句‘家裡八點門禁’,從來沒例外啊。”
說著,郭齊濤笑眯眯轉臉:“遊總, 我們遊夫人都不知道,那這門禁是誰給誰設的?”
躲是躲不過了。
遊大少爺也坦蕩, 切好的蘆筍整整齊齊拿刀和指節抵起,放到一旁的配餐盤中留待熱鍋。
然後他就放下切菜刀,拿旁邊廚房布擦著手,靠著料理台微側過身。
“我給自己定的。”
遊烈眉眼散漫, 語氣也不以為意。明明是靠著料理台, 一副英式白襯衫加了件黑圍裙的不倫不類的裝扮,卻還是叫他這副長相神態撐足了風流又貴氣的作派。
話裡他起了笑意,眉梢處淺溢, 不算明顯,但冷淡勾人。
“潔身自好,不用老婆教,自己管自己,不行麼?”
“行。”
在後麵幾人憋笑或古怪的神色裡,郭齊濤樂得撫掌,“等以後這合作方再問起,我一定好好給你宣傳宣傳,我們執行總多麼的潔身自好,啊?”
幾人言談間門打趣不停,“耙耳朵”“怕老婆”“妻管嚴”之類的玩笑不絕於耳。
夏鳶蝶站在旁邊聽著,眼神愈發古怪——明明他們說的是遊烈,她卻替他臉紅得快要無地自容了。
而大少爺本人坦蕩淡定,卷著襯衫的手臂懶撐在兩側,支著筆直的西褲長腿斜靠在料理台前,一副放開了讓他們隨便打趣的模樣,沒有半點不好意思不說,甚至連他自己都跟著笑起來了。
進門這一鬨騰,原本不甚熟悉的尷尬感徹底衝散。
遊烈都親自下廚了,其餘人也不端著,自告奮勇,去沙發或者餐廳準備酒杯用具之類的。
不過來的這些人,除了裴學謙外,多是自小相熟,家裡都有些背景,個頂個的少爺出身,六七個人前半輩子加起來,邁進廚房的次數一巴掌都數得完,遊烈也壓根沒準他們踏進他的“廚房聖地”。
高騰就是這樣被趕了出去,一步三回頭地往廚房看,眼神相當幽怨。
中途撞見夏鳶蝶——遊烈剛剛說玫瑰鹽用完了,她正取了一瓶,要拿去料理台上,迎麵就和高騰在走廊裡“狹路相逢”。
夏鳶蝶很清楚,高騰不太喜歡她。
從之前重逢那場“敬酒”就可見一斑。
隻是後來遊烈護她的意思過於分明,高騰也不想落遊烈麵子,在她麵前一直隱忍,再未表露過。
走廊上燈火盈盈,見高騰剛從廚房那邊收回視線,撞見她後神色尷尬頓住。
夏鳶蝶不由勾了點笑,小狐狸似的。
要是遊烈在旁邊見了,就知道她又要使她的壞水了。
可惜高騰不了解,也沒防範,望著她頓了下:“夏小姐。”
“嗯。”
高騰打完招呼就要進餐廳。
恰擦肩過去的時候,夏鳶蝶忽然笑了下:“你不會是……”
高騰驀地頓住。
沉默的這幾秒裡,他認真思考起來,萬一夏鳶蝶拆穿自己對她之前的敵意,他要怎麼應對。
正在高騰陷入一種類似於網上“我被邀請參加我閨蜜和她那個被我勸分了800回的男朋友的婚禮”的詭異心情時,就聽見夏鳶蝶笑吟吟地續上後半句——
“你不會是喜歡遊烈吧?”
高騰:“——”
高騰:“???”
高騰:“…………”
一句話,成功叫高騰臉都綠了。
小狐狸報仇成功,心情極好地翹了翹並不存在的狐狸尾巴,抱著玫瑰鹽瓶子就朝廚房走過去了。
大概是情緒太分明,最後收尾都未掩住,就被廚房裡的遊烈察覺了。
“餐廳那邊說什麼了,”遊烈從她手裡接過,“笑得這麼開心?”
夏鳶蝶控製了下唇角:“有嗎,沒有啊。”
“你回頭看看。”
“?”夏鳶蝶剛偏回頭。
遊烈:“狐狸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夏鳶蝶:“……”
回頭卡在一半的小狐狸這才反應過來被他耍弄了,惱著眼神轉回來,微微磨牙:“遊、烈。”
“嗯。”那人笑意像深藏在胸腔間門,隨意一應的聲線都能勾起來點。
“你才有狐狸尾巴呢,”夏鳶蝶想了想,補充,“公狐狸。”
“嗯,我也有。”
“?”
這投降來得極快,夏鳶蝶正奇怪某人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
就聽遊烈輕笑了聲:“入贅麼,嫁狗隨狗,我隨你了。”
“????”
夏鳶蝶氣得想咬他。
不過正巧,裴學謙在這片刻進了開放式廚房,冷白近透明的指骨間門尚綴著一兩滴未曾擦拭乾淨的水滴,更襯得他指骨潤圓修長,像是藝術品似的漂亮。
夏鳶蝶習慣性地看了看他的,又扭頭看了看遊烈。
遊大少爺對旁事漠不關心,但對夏鳶蝶卻最為敏感。
他眼梢一提,順著她視線動了動,一兩秒裡就知道小狐狸在想什麼了。
那雙扇形桃花眼微微斂低,遊烈沒抬眸:“我這邊差不多了,不用你幫忙,你去餐廳吧。”
裴學謙進來的長腿停住:“剛剛我要搭把手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是麼?”遊烈淡淡瞥他,“你可能,聽錯了?”
“……”
不知道這個狗又起了什麼怪主意,裴學謙頓了下,懶得和他計較,他朝夏鳶蝶溫潤一笑,就轉身回去了。
“哇。”夏鳶蝶視線跟走,“裴總脾氣也太好了,竟然這樣都一點額外情緒也沒有。”
遊烈:“……”
遊烈:“?”
夏鳶蝶說完,轉回來,就對上了遊烈十分嫌棄的眼神。
夏鳶蝶一頓,“你乾嗎這個表情。”
“我在想你的近視手術應該是白做了。”遊烈冷淡輕哼。
“?我視力恢複以後一直很穩定。”夏鳶蝶不接受汙蔑,雙手抬著,一拉眼角,朝他做個鬼臉,“每隻眼睛都能看到視力表倒三,說不定比你還好呢。”
“那你哪隻眼睛看出裴學謙脾氣好了?”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夏鳶蝶昂首,“從第一次見麵到現在我也和他見過四五六回了,從來沒見他有一點波瀾,這情緒閾值,穩定得多離譜啊。”
“是穩定,所以更變態。”
“?你有證據嗎?乾嘛突然汙蔑人家。”
“不是你總說我變態嗎?”遊烈淡然抬眸,食指一勾,點了下自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夏鳶蝶一梗。
有道理。
但小狐狸的不服輸本性還是讓她下意識開了口:“沒關係,人家藏得好。”
遊烈輕嗤,側過身對著她:“怎麼,你喜歡?”
“那當然——”
小狐狸停得險之又險。
她眨眨眼,無害仰臉,抱著遊烈被圍裙束起的窄瘦腰身,笑吟吟地踮腳親他:“當然喜歡你啊。”
由於遊某人不配合,這一下隻親到了他下顎上。
不過某人深刻五官間門隻要一冷淡了情緒,就自帶的那點淩冽,隨這輕飄的一吻,從他眼尾處融得徹底。
他垂眸睨她:“真的?”
“嗯!”
“再親一下。”
“叭。”
遊烈就笑了:“這還差不多。”
這次輪到夏鳶蝶忍俊不禁,“你也太好哄了吧遊烈?讓郭總看到,肯定又要笑話你了。”
——
上回在辦公室,忘了拉遮目簾,老郭撞見了遊烈被夏鳶蝶一個輕吻哄得眉眼瀲灩的模樣,毫不留情地嫌棄了一句“看看我們遊總這個不值錢的樣子”。
“隨便他們,”提起來,遊烈淡定得仿佛自暴自棄,“反正我在你麵前也沒值錢過。”
夏鳶蝶神色一板。
“胡說,”她抱他的手都收緊了些,“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寶貝的存在了。”
“寶…貝?”遊烈輕抬了下眉梢。
夏鳶蝶:“。”
這個人的點真的很怪!
夏鳶蝶:“這是個形容詞。”
遊烈:“那我想聽名詞。”
夏鳶蝶:“……”
“老婆。”遊烈單手撐著料理台,朝她低下身,眉眼懶怠勾人:“就說一句?”
“……”
夏鳶蝶的臉頰一點點紅起來。
她努力撐住:“你,你要點臉,這種詞難道不是彆的女、女孩子要求男朋友稱呼的嗎?”
“哦,你想聽?”
“我才沒——”
“寶貝?”遊烈忽然輕親了下她耳垂。
“!”
其實遊烈並沒有刻意地壓低聲音或者拖緩腔調,隻是很隨意的,像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問候或者招呼。
但實在太近,他聲線又優越得過於犯規,越是隨意越是要命。
小狐狸一下子變成了粉狐狸。
罪魁禍首還不覺著,淡定地撩起身:“該你了。”
“……”
夏鳶蝶轉身要跑。
被遊烈拽了下手腕,從後麵貼靠上去:“現在不喊,晚上是要還債的。”
“!!!”
狐狸徹底奓毛,給了遊烈毫無夫妻情義的一肘,拐得遊烈扶腹躬身,悶聲笑了出來,她趁機從他懷裡溜走了。
幾秒後。
去而複返的裴學謙停在廚房外,將餐桌上撤下來的飾品花瓶放在料理台上,隨意撩眸:“今晚晚餐是狗糧管飽的意思麼。”
遊烈不搭理他戲謔:“你也算半個有婦之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