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章:姑姑(1 / 2)

長陵 容九 9609 字 8個月前

破曉時分, 層層雲朵後千絲萬縷的金光透了出來,如一隻手揭開帷幕, 天地豁然舒朗。

燕靈村的村民遭逢此劫, 親人屍骨未寒, 該拾掇的屍身還要埋,該操持的後事還要辦,饒是被告知之後很可能還有人會闖入山中,村民們仍沒隨他們一並離開。

如葉麒所料, 出山之時外頭的士兵大多退走, 留下來一些就是收拾殘局的衛兵, 繞開這些人可謂是易如反掌, 不到午時,葉麒就帶長陵與迦穀躥出了燕靈鎮, 與陶風帶來等待接應的賀家人馬打了個照麵。

直到長陵看到鎮外的滿山穀的黑甲軍,才知賀小侯爺早有安排——倘若當時荊無畏真殺紅了眼,隻待看到山中有人放出焰火訊, 這些賀家的兵馬自會前去搭救。

這種根骨的甲軍, 隻稍看那麼一眼,就知曉個個都是以一擋十的精銳,連朝廷派來的“黃雀”都沒能發現他們的存在,足見賀家兵的高明之處。

陶風言將符宴歸誅殺荊無畏的過程詳述了一番,又道:“荊將軍死後, 我們本以為符相會對公子不利, 想不到他匆匆忙忙離開燕靈鎮, 不知去往何處。”

葉麒“唔”了一聲,“荊無畏雖然死了,荊燦還活著,若不趁早收攏荊氏在外的兵馬,難保邊境不平……”

迦穀似乎對於這個徒弟的妖智見怪不怪,他在燕靈村困了大半年,心下自有惦念之事,見眼下大麻煩暫且告一段落了,便也不和葉麒客氣,拿走一袋碎銀和乾糧就打算分道揚鑣。

長陵詫異道:“師叔何不與我們同行?”

“我失蹤了這麼久,幾個師弟一定都急壞了,得知會一聲不是?”迦穀道:“你不是想你師父了麼?說不準他們還打聽到了師兄的蹤跡,我去探一探情況,回頭再和你們會和。”

長陵聞言頭也不點,手忙一揮,“哦那您快走吧。”

迦穀:“……”

葉麒笑了一聲,等迦穀走遠了,奔上前道:“師父,三個月後的武林大會,千萬要來。”

迦穀心領神會的拍了一下他的肩,小聲道:“師侄的事我會放在心上,你自己也要撐住,師父也會再給你想想其他法子。”

長陵看他們站的遠遠的不知嘀咕什麼,正要上前去,就見到迦穀揮了揮手揚長而去,葉麒兜回來活動了一下肩膀,對她道:“我們也彆耽擱了,早點去滁陽,彆被人捷足先登了。”

這短短一日功夫,一摞接一摞訊息接踵而至,先是荊無畏被符宴歸殺了,再是符宴歸很可能是付流景,千辛萬苦得到的伍潤折扇還等著湊成一對,葉麒沒提,她都快想不起來所謂潛藏在安溪鎮中的證據。

倘若此事當真,荊無畏身亡的消息一旦傳揚出去,難保情勢不會生變,錯過了時機,想要對抗沈曜就少了勝算。隻是在來之前紀北闌分明說過葉麒命不久矣,原本出山後他們應該馬不停蹄地趕回去,確認那冰蛇蛇膽是否成功取得,隻是現下荊無畏以叛亂的之名被鏟除了,她這個“荊家之女”是否還能否重歸金陵城。

長陵一時心亂如麻,不知該先做哪個,再做哪個才算合適,葉麒看她一臉揪心的發著呆,不由莫名的戳了一下她的肩膀:“怎麼了?”

“要不,你還是先回金陵去和七叔他們聯絡,安溪鎮那邊……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葉麒道:“順路而已,我們去過安溪鎮,再一起回金陵不是更好麼?”

長陵沉吟片刻,道:“兵分兩路,或許更省時間。”

“你是擔心你的身份不明,回金陵會惹麻煩對吧?”葉麒淡淡一笑,“其實沈曜也未必會真的給荊無畏加謀反的罪名,一來,朝中軍中明裡暗裡追隨荊無畏甚多,就目前情勢而言,他還沒有清洗黨閥的底氣,二來,荊無畏手中握有沈曜的把柄,惹毛了荊氏對他沒有好處……既然如此,倒還不如將荊無畏的死歸於意外,比如不小心給堤壩淹死了,如此一來,將荊氏的兵權收攏到手中,豈非更少些麻煩?”

這甩鍋的套路聽起來熟悉感十足,長陵仔細一回想——不就是當年沈曜對付越氏的那一招?

“隻要你真實的身份沒有被識破,說不準沈曜還會想利用你博得荊氏的好感……他越是善待荊無畏的女兒,不就說明這事兒與他無關麼?”葉麒說著,示意不遠處的陶風去牽馬,“不過,此事也不能毫無顧慮,我會讓陶風先往回趕,探聽一下金陵城的局勢……我們走慢一些,相對也就更從容一些。”

長陵也不藏著掖著,直言道:“但走的太慢,我擔心你就忽然……”

葉麒一呆,聽懂了她的意思,他愣了片刻,伸出手給她順了順毛,長陵一抬手擋住他,嘀咕道:“都走到這份上了,對自己好歹也上點心吧……小毛孩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小毛孩”三個字狠狠的戳到了葉小侯爺的死穴,他用眼角夾了她一下,另一隻手也杠上了她的腦袋,嘴上毫不示弱道:“小爺我大你四歲,你一個看過去還不到十八歲的姑娘何必佯裝深沉?”

這大概是葉麒如此明目張膽的回她的嘴,長陵一時不太習慣,隨即掌心狠狠往他手腕一砸,“姐姐我行走江湖的時候,你還不知窩在哪兒喝奶呢。”

葉麒靈活的一躲,又嫌活膩似的輕輕揪了一下她的耳垂,“嗬嗬,你睡著的那十一年既沒長肉也沒長見識,我從身體到心靈都躥得比你高多了,我沒讓你喊我葉大哥,已經是很給你麵子了。”

長陵:“……”

是誰給了這貨熊心豹子膽,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鬥嘴皮官司?萬花寶鑒麼?

片刻後,牽馬而來的陶風看到自家侯爺被絕世美人追著打,一時不知該不該上去勸架。

*****

行了大半日馬程,總算趕在天黑之前拐進了入鎮的街市。

約莫是沒有惡靈山的詛咒,這安溪鎮雖離燕靈鎮不遠,整個小鎮煙火氣倒算濃鬱,入了夜後雖不似金陵城那般燈火通明,依舊能見路上車來人往,一些頗有風情的酒樓茶肆也沒閒著,葉麒與長陵樸素喬裝,投了家鬨區裡的客棧,也沒引起什麼人注意。

趁著填飽肚子之際稍作打聽,很快便知悉了幾家“錢”姓宅院的所在,在這樣的小鎮中來回兜一圈找一處舊宅並不費什麼功夫,一個時辰之後,兩人摸索到了一個鬨中取靜的偏宅前,抬頭仰望著宅門落著灰的匾額漆著兩個大字:錢府。

這宅邸以前應該是本地鄉紳的住所,單看院落的陳設,地兒不大但品味不俗,廊道邊拱橋上石刻“嫋嫋寂無寐”字樣,頗有離居蕭索之意。

兩人不緊不慢地跨過雜草叢生的石子路,警惕著周圍有否人跡,長陵看外牆上隨處鋪滿幽幽青苔,潮得實在不像有人在住,不免低聲道:“你覺得是這兒麼?”

“不好說。”葉麒停在了廳門前,隨手在門框邊摸了一手灰,“按理說藏東西的地方就算不住人,也該定期讓人前來打掃一番,以免生了黴,但這兒……”

話沒說完,長陵大步流星跨入其內,葉麒“哎”了一聲沒叫住她,惶急跟了進去拉了她一把,“我還沒排除這裡有沒有設陷呢……”

對於長陵這種三更半夜擅闖私宅的慣犯,耳聰目明的水準已經達到了最高級彆,這樣的舊宅有沒有貓膩稍作一晃就知曉了,鑒於昔日在大昭寺頂閣差點沒給炸死的經曆,她倒沒有魯莽點火,先問葉麒道:“你不是狗鼻子麼?這裡有沒有灑什麼火油之類的玩意兒?”

葉麒觸了幾處地板、牆麵,道:“沒有。”

“噌”一聲,長陵揭開火折子,一下照亮了內廳,就在此時,一團烏漆墨黑的影子突然從側門邊躥了進來。

葉麒離門近,想也不想擋在長陵麵前,手中的長鞭不知何時已經揮了出去,定睛一看,卻是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她雙手及腰被鞭繩纏成一坨,試著使力掙斷,隻是這鞭繩是由千絲萬縷金蟬線所編,哪能輕易脫得了身?葉麒手一拉,將鞭繩收緊道:“你是何人?”

那女人漆黑的眼珠朝他這轉來,突然“嘿嘿嘿”笑了幾聲,身軀一扭一擺,居然跟練了縮骨功似的從勒緊的繩索中鑽了出來,葉麒心頭一驚,不等收繩,那女人一把揪住繩頭。

這堪比幾頭牛的力道,饒是葉麒事先穩住了下盤,還是給她拽了過去,他一個倒躍躲過了那女人的飛來橫踢,見對方亮出了功夫,小侯爺也不廢話,足尖借著房梁一點,反手甩鞭將一陣波瀾撩了過去。

長陵把著火,站在一旁觀戰,她心道葉麒如今學成萬花寶鑒,應該三兩下就能把對方打趴。隻是她都忘了,他的神功隻在第一重的階段,沒有水的加持仍是那個內力虧空的小侯爺,這女人似乎也懂得使鞭子,揪著不撒手還能躲過無量鞭的幾重攻襲,葉麒索性一棄長鞭,一掌無心掌劈了上去,那女人“哎喲”一聲,左手從身後倏地掏出一把短刀,照著葉麒的肩頭就是一削。

這突如其來的一刀亂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卻令長陵生生止住了本欲彈出的南華針——等等……祖父的家傳絕學,鐵畫銀鉤?

葉麒的身形如遊魚一滑,堪堪避開一刀,他反手一肘,分明叩到了她的背心,又似陷了下去,沒打到實處,那女人在青磚上硬生生踏出了兩個腳印,長刀瀟瀟灑灑地在空中揮出了一招“蠶頭燕尾”,人沒跨步,刀鋒已衝至葉麒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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