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走了。
現在,隻留下楊芒一個人在這裡了。
爛尾樓裡沒有窗戶,風“呼啦呼啦”地吹過,吹得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沒過多久,天就變得陰陰沉沉,緊接著,淅淅瀝瀝的雨滴就落到了地上。
江南的城市,總是少不了雨的。
前段時間太陽火辣辣地曬得人頭疼,這會兒,天空就把積攢了許多日的水蒸氣給通通釋放了出來。
剛開始,還隻是小雨,後來,雨越來越大,不時伴隨著電閃雷鳴。
看著窗外的大雨,楊芒不禁感到了一些慶幸。
幸好他遇到了女孩,不然若他現在還待在那個陰暗潮濕又狹隘的下水道裡,恐怕早就被淋成落湯雞了。
說不定還會生病,現在的他,可不敢去醫院。
大雨落在不平整的地麵上,在地麵的低窪處形成了一灘水窪。
楊芒的視線落在水窪上,突然一愣。
通過反射的水麵,他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雙目赤紅,麵容枯槁,頭發也亂糟糟的,多日的滴水未儘,讓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尤其是他的眼睛,因為整日整日的失眠,變得赤紅無比,眼裡幾乎找不出什麼像人的情感,簡直、簡直就像是哪裡跑出來的野獸!
……亦或者是,躲在陰暗角落裡,將要擇人而噬的可怖鬼魅。
“啊!”楊芒懊惱地撓了撓自己的亂糟糟的頭發,蹲在地上。
他之前,居然一直用這副尊容和女孩說話。
實在是太沒禮貌了!
楊芒羞恥得臉都紅了。
他把自己發燙的臉埋在膝蓋裡。
怎麼辦,那女孩看到他這個樣子,會不會討厭他?
要是真的討厭他了,他該怎麼辦?
……說起來,他還不知道女孩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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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第二天木搖光來到這裡時,就發現這裡幾乎變了個模樣。
灰塵消失得乾乾淨淨,粗糙的水泥地上一塵不染,幾乎都要亮得發光了。她帶給楊芒的棉被和涼席被整整齊齊地疊放在角落裡,同樣有這一待遇的還有臉盆、杯子、牙刷等生活用品,食物則被放在另一個方向。
每一個區域都被人劃分出了單獨的功能,整整齊齊,互不乾擾。
可以看出,住在這裡的人是一個有些細微強迫症和潔癖的人。
不。
木搖光看了一眼乾淨得幾乎要照出她麵龐的地麵。
這潔癖顯然不是“輕微”可以解釋了。
似乎是看出了木搖光的想法,楊芒忙說道:“因為我有哮喘,所以對灰塵這種東西特彆敏感……”
聞言,木搖光不禁對這個男生有些改觀。
既然那麼厭惡灰塵還能堅持待在下水道裡,而且一待就是好幾天,看來楊芒比她想象中的更有毅力。
楊芒此時的臉已經被擦拭乾淨了,露出一張年輕白淨的麵孔,頭發也整整齊齊,就是衣服還是原來那套,隻是汙垢被擦拭過了,如今穿在楊芒身上,還有些潮濕。
木搖光當即發現了自己的疏忽,昨天她光給楊芒采購必需物資,忘記給他買換洗衣物了。
想到楊芒是一個愛乾淨的男生,木搖光告歉道:“抱歉,忘記給你買衣服了,我待會給你帶來。”
“不不不不不,不用!”聽到女孩要給他買衣服,楊芒的臉當即又變得通紅,“沒沒沒,沒關係……我夠穿了。”
木搖光有時候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家夥總是這麼容易臉紅。
不過最後,木搖光還是給他帶來了換洗衣裳。
……
“那個……”沉默了一會兒,楊芒終於鼓起勇氣,抬頭看向木搖光。
此時外麵還在下著小雨,雨滴從屋簷下滴落,輕輕地落到地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木搖光原本正閉著眼睛聽雨,嘴角微勾,忽聞楊芒開口喚她,便轉過頭,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
女孩笑意盈盈地朝他望來,背後是江南纏綿的雨幕,遠方是如水墨畫一般的雲和天。
女孩的眉眼也如同是畫中的一般。
男孩的臉又控製不住地發燙了。
他連忙移開視線,低下頭:“沒、沒事……”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然而這句話在男孩嘴裡翻來覆去嚼了很久,他還是沒有勇氣將它說出來,最後,隻能不甚甘心地咽下。
雖然隻見了幾麵,但男孩能感覺到,女孩並不如同她的外表一樣,是一個容易接近的人。
於是他隻能小心翼翼地守著這條人與人之間的界限,不可逾越,不能逾越。
他不想被女孩厭惡。
楊芒再次安靜了下來,靜靜地陪著女孩聽雨。
雨景很美。
在雨景中,他甚至覺得這棟爛尾樓都變得如詩如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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