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的同伴,還是太年輕了。”
“她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世界上,習武多年,乃至幾十年的人,可遠不止她一個……”
“而年輕,就是最大的劣勢。”
“我想,現在,你的同伴,應該已經遇上我們的人了吧?”
黑蛇低下頭,對楊芒惡劣地說道:“鶴先生會告訴她,所謂的‘十劍’傳承,在絕對實力麵前,什麼也不是。”
“隻有活到最後的天才,才是真正的天才……”
“而活不過去的……哈哈。”
“不過,‘十劍’的名號也確實響亮,讓人不得不防……”黑蛇抓起楊芒的脖頸,把他提了起來,有些惡意地笑道,“幸好,這裡不是還有你嘛……”
“讓我看看,越劍吳鉤的羈絆,究竟,有多麼深厚吧。”
話音剛落,突然,黑蛇察覺到自己手下的楊芒開始掙紮起來。
他覺得有些驚奇,同時也有些不悅。
於是他冷笑一聲,再次將楊芒甩在地上。
“咳咳、咳咳……”楊芒趴伏在地上,不停咳出鮮血。
而黑蛇則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譏嘲道:
“怎麼,現在想要掙紮了?”
“可惜,晚了。”
“砰——”楊芒又墜了下去。
黑蛇再次踩在了他的背上,看著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隻瀕死掙紮的螻蟻,他的眼裡滿是嘲諷:
“——你太弱了。”
……
你太弱了。
……我,很弱嗎?
無數紛雜的記憶碎片,又從遙遠的時光中湧來,逐漸填滿了楊芒的腦海。
……
“爸爸,這是什麼?”年幼的楊芒看著漫天飛舞的飄絮,伸出手去接過,疑惑地問道。
柔軟的飄絮在他的掌心間滾來滾去,最後又隨著微風飄向遠方。
“這是楊花。”他的父親這樣回答他。
楊芒:“楊花?”
年幼的孩子抱著形如彎刀的吳鉤,眼裡有些好奇。
“是的。”他的父親看著這漫天白茫茫的楊花說道。
“最弱小的楊花。”
“也是。”
“最會殺人的楊花。”
……
“你這個瘋子!”
“你明知道他有哮喘,居然還把他一次次帶到那種地方!”
“你自己活不久了,難道也想讓兒子跟著你死嗎!”
“你知不知道,他差點就沒命了!”
……
“聽說是家族遺傳病……”
“造孽唉,明明知道小孩有哮喘,居然還把那麼小的孩子帶到那種地方……”
“這大人也太不負責了吧……”
“還是小孩可憐,哮喘發作,差點就救不回來了……”
……
母親的責罵,父親的沉默,醫生病人的竊竊私語……所有人的聲音都交錯在一起,宛如一場漫長的夢魘。
等楊芒從醫院的病床上醒來時,看到的,就是母親喜極而泣的眼淚,還有父親安靜疲憊的目光。
自那以後,他便再也沒有去過春天的楊柳樹下,拿起那把冰冷刺骨的吳鉤。
母親帶著他離婚後,更是如此。
不久後,他的父親便因病去世了。
母親也因意外不幸身亡。
年年楊花作雪飛,茫茫晴野不見天。
可他永遠隻在室內聽著同學們熱鬨的討論,笑著婉拒他們踏青的邀請。
年年如此,次次如此。
他再也沒有見過,那樣白茫茫的楊花。
年幼時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被塵封。
可楊芒永遠不會忘記,那種哮喘發作時,將要死去的窒息感……
……還有在記憶更深處,當幼小的他拿起那把滴血的吳鉤,跟著父親踏進家門時,母親望向他的,恐懼的目光。
“媽媽,你為什麼——”
“要怕我呢?”
年幼的楊芒歪了歪頭,有些奇怪地問道。
……
“鉤亦兵器也,似劍而曲,所以鉤殺人也——”
“鉤者,本就是一種殺人器。”
“楊芒,你記住——”
“你的手,注定是來握殺人的鉤。”
……
折磨楊芒也折磨得也夠久了,黑蛇漸漸感覺到了無趣。
“好了,鶴先生還在等我們過去呢。”
他惡意地勾起嘴角:“彆擔心,說不定沒過多久,你的朋友,就能來和你作伴了。”
黑蛇走過去,正要抓起楊芒離開。
然而這時,他的手,卻被楊芒抓住了。
黑蛇皺起眉,正要揮落對方,卻突然驚愕地發現,他的力量就像是泥牛入海,無論怎麼掙紮,都無法脫離對方的禁錮。
“你……”黑蛇愕然出聲,然而,他隻聽到了一聲輕輕的歎息。
說來也奇怪,明明此刻並不是春天,周圍也並沒有楊柳樹,但是這一刻,楊芒,仿佛又見到了漫天飛舞的楊花。
楊芒心中忽地生出一股愁緒,眉眼間也泛起一股憂愁。
這愁緒不知來處,卻仿佛亙古有之。
“唉……”他輕歎一口氣。
楊花茫茫——
愁殺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