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河比出生的時候又長胖了一圈,胳膊和藕節似的。抱在手裡格外的沉手。
穆攬芳雖還未嫁人生子,但自家弟妹出生的時候,她年歲也不算小了,也算是知道一些,上手抱了抱小星河,她忍不住驚訝出聲道:“他才要滿月吧?這麼長得這麼結實了,抱出去說是兩個月的孩子,也是有人信的!”
江月也跟著笑,“他能吃能睡,不哭不鬨,確實長得比同齡的孩子壯實一些。”
許氏還沒出月子,需要靜養,穆攬芳也沒多待,送上一對帶鈴鐺的銀腳鐲後便起身告辭。
江月送她出去,就聽她道:“你弟弟倒確實壯的像小牛犢子似的,你怎麼瞧著比之前還清減不少,可是累著了?可需要我派遣家中的媽媽過來幫忙?”
江家的屋子並不算寬敞,幾間屋隔得也不算遠,穆攬芳以為她是白日裡既要開醫館,夜間又要幫著照看弟弟,給累到了。
江月近來確實有些累,倒不是為了這個,就解釋道:“沒有,他很好帶,家裡隨便分出一個人看顧他就行了,一般也不怎麼哭鬨。夜裡也有房媽媽和寶畫輪流起夜給他換尿片。我隻是近來忙著製藥,累著了。”
聯玉說這幾日就要動身,她自然需要在他們離開前,把金瘡藥做出來。
之前她或許也不會做的這麼多,力所能及地做一些就好。
但既知道聯玉要和從前一樣去外頭討生活,那麼這些藥很可能他也用得上。
江月便想多做一些。
“原是這樣。”
隔了幾日,到了小星河滿月的時候。
滿月酒是聯玉一手操辦。
上次兩人一道在天香樓用過飯,他見江月對那處的甜果酒和菜肴都十分滿意,便在那裡定了一桌席麵。
那處的一桌席麵價格不低,沒有十兩銀子下不來,許氏知道了,直說有些鋪張了。
說完就看向江月,詢問定金能不能退?
江月聳肩道:“不是我定的,我和您一樣,也是今日才知道定在那處。”
聯玉便接口道:“是我定的,之前和熊峰他們做買賣,賺到了一些銀錢。星河出生本就是大喜事一樁,難得熱鬨一次,也不值當什麼。”
許氏便也接受了他這份好意思,抱著小星河顛了顛,心中熨帖地道:“這小子雖出生前就沒了親爹,但有你們疼愛,也不比旁人家的孩子差。”
小星河也聽不懂親娘在說什麼,跟著哼哼唧唧了一通,逗得許氏和房媽媽她們又笑起來。
這會兒了,聯玉也不再瞞著了,直接提出自己過幾日就要動身離開路安縣。
“怎麼忽然要去外地?”許氏聞言立刻把孩子放下了。
房媽媽和寶畫也齊齊看了過來。
口供是聯玉和江月早就對好的,此時他便隻道:“從前是傷重,便在家中白吃白喝了這麼久。現下傷好了,自然還得把從前的營生撿起來。”
“一家子吃住都在一處,怎麼叫白吃白喝?”許氏先反駁了他這句話,又有些擔憂地道:“尋個營生也是好事,但也不是非要去外頭吧?咱家現下有兩個小鋪子,也不缺什麼銀錢,你在本地尋個營生不也一樣?”
“我已經和熊峰他們說好了。”
若擱彆人家,贅婿這般自作主張,當長輩的肯定會嗬斥幾句主意大。
許氏素來溫柔,自然不會責備他什麼,隻是看向江月,見她也沒有露出驚訝或反對的神色,便知道他們夫妻二人已經商量過。
她便也沒再勸說,隻無奈道:“你這孩子也是,現下才說,這匆匆忙忙的,怕是來不及給你置辦太多行李。”
聯玉說:“不用特地置辦什麼。”
許氏根本不管她,已經和房媽媽商量起來了——
夏天的衣裳每日都得換,那麼起碼得帶上幾身輪流換洗。
還有出門在外,最容易壞的就是鞋子了,怎麼也得多戴上幾雙。
至於彆的季節的東西,許氏和房媽媽都沒提,兩人隻以為和現在的熊峰一樣,聯玉每隔一個月就能回來住一段時間。
所以隻想著給他收拾夏日裡能用到的東西。
聯玉不覺在門口站了許久,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江月不知道何時已經先行回了屋。
自己的屋子裡,江月也在擺弄一堆東西。
見他進來,江月就說:“這是我這些日子製金瘡藥的時候順手準備的,有上次給熊峰的,驅蟲藥,解暑藥等等,都分門彆類用紙包裝好了,也在紙包上寫好了字,用的時候直接拆開就好。還有那跌打酒,我也給你用小酒壇裝了一些,一並帶著。”
說完,江月又拿出一個錦盒,“還有這個,你得貼身放著。裡頭是一顆保命的傷藥,僅此一顆。”
靈田裡上一批藥材收獲之後,絕大多數都被江月用來治他的內傷。
剩下的一些,江月自己配比,加入了一些彆的貴價藥材和靈泉水,製成了這麼一粒能保命的藥丸。
本來她是準備留給自己將來渡劫用的。
但第二批藥材已經種下,再過不久就能收獲,她便把這顆保命藥先挪給遠行在即的聯玉用。
聯玉看著那些東西久久沒有言語,過了許久才道:“對不起。”
江月搖頭,“跟我致歉做什麼?咱們早先就說好的,你假入贅,幫我渡過難關,作為回報,我則幫你治傷。現下你傷好的差不多了,我也沒什麼難關了,你也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說著,她停頓了半晌才接著道:“現下母親才要出月子,尚不能有太厲害的情緒起伏。等你走後,過一段時間,我會和她說明真相的。”
他頷首,遞出一個荷包給江月。
“是什麼?”
他嗓音微沉,“和離書。”
江月含糊地‘唔’了一聲,接過後放到了炕上,起身說:“我去看看母親他們收拾得怎麼樣了。”
當天晚上,聯玉的行囊就收拾妥當。
用夕食的時候,許氏和房媽媽時不時給他夾菜,一時說他出門在外得仔細些,一時又說若買賣不好做,就回家裡來。
兩人事無巨細,全把聯玉當成個沒出過遠門的孩子交代。
完全忘了論起在外討生活的經驗,他比她們懂的多多了。
聯玉也並不嫌煩,她們每說一句,他就應承一聲。
轉眼就到了星河滿月酒那日。
這日又恰逢是個雷雨天,天氣又悶又熱,小城裡的道路變得泥濘不堪,梨花巷附近一個行人也無。
房媽媽就提議說:“不然讓酒樓把席麵送到家裡來吧。”
這樣也就省的一家子冒著雨出門。而滿月宴也沒請什麼外人,就是大房的親戚加一個穆攬芳而已。
改個地點,讓寶畫去給兩家送個信,都不是外人,想來他們也不會介意。
許氏卻說不用,“一個月沒吹風、沒出門,我在家有些待不住了。這臭小子也是,現在聽到打雷就咯咯直笑,直把頭往門的方向瞧,也是個在屋子裡待不住的。而且若把宴設在家裡,後頭少不得收拾。”
坐月子期間,房媽媽並不讓她照顧孩子,主要是她和寶畫輪流在帶。
於是一個月下來,許氏還豐腴了一些,反而房媽媽和寶畫都瘦了一圈。
今日若是再把宴席挪到家裡,回頭房媽媽和寶畫肯定也會搶著收拾,沒得累到她們。
之前也是想到這個,聯玉才特地在酒樓定了一桌。這樣大家隻需要去吃飯,不用再另外做什麼活計。
許氏和房媽媽商量完,便看向江月。
江月給許氏搭了一次脈。
許氏產子之後,江月便不用精準控製靈泉水的份量了,已經用泉水把她虧空的元氣補了回來。
她的身體已然恢複到了生育前時的狀態。
“聽母親的吧。一會兒等雨小一些,我去雇輛馬車來。”
正說著話,就聽到門上有響動。
打開門一瞧,來的是綠珠。原來是穆攬芳起身後發現天色不對,就讓綠珠和車夫過來了。
這下子馬車也不用另外租賃了。
不過一家子同坐一輛馬車肯定是會有些逼仄的,聯玉就讓她們先過去,自己稍後再另外想辦法。
反正他認得去天香樓的路。
雨勢漸小的時候,江月就和許氏他們先出了門。馬車駛動,二刻鐘不到,就到了天香樓。剛停穩,自有夥計撐著傘上前。
問清姓氏之後,活計便把他們引著去了二樓雅間。
江月她們也這才知道聯玉所謂的‘定了一桌’,是包下了一整個雅間。
雅間裡還特地沒點對孩子不好的熏香,隻放了一些乾花來增香。
等一行人在雅間坐定,小星河好奇地扭著腦袋到處打量。還嫌棄繈褓包的太嚴實,哼哼唧唧地要伸手出來。
當然線下的他也沒有什麼視力可言,純粹是感覺到了換了新環境,瞎好奇。
後來不久,江河他們和穆攬芳都先後來了。
眾人聚在一處聊聊家常,再逗逗孩子,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快開席的時辰。
聯玉卻還未出現。
“可能是有事耽擱了,我去接他一趟。”江月說著就跟穆攬芳借了馬車和車夫。
雖知道聯玉不是那等沒有交代的人,不會招呼不打就直接離開,但今日也不知為何,她隱隱覺得要發生什麼事。
再次回到梨花巷,消停了半上午的大雨又忽然落了下來。
道路越發泥濘,江月讓車夫尋了個相對乾淨的地方停下,而後就撐了傘往家走。
她剛走到梨花樹附近,就看到一隊人馬,守在自家那極為不顯眼的小巷子裡。
他們服侍統一,皆是頭戴鬥笠,一身玄衣,肩上一處繡著金色鱗片,在雨幕中站得比直,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模樣。
又是一聲雷響,她聽到他們畢恭畢敬地齊聲喊道:“恭敬殿下回京!”
隨後,聯玉施施然出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