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登基與立後在同一天進行這種事, 大熙國祚百年,還未曾有過。
好在登基和立後的流程都是有據可查,更好在新帝和先帝是兩個模子的行事風格, 不講究什麼前無古人的排場, 禮部尚書這才趕著弄出了一個像樣大典。
確定好流程之後, 宮裡來了一些人到了江家,既有教授禮儀的老嬤嬤,也有幫著江月收拾要帶進宮去的東西的宮人——陸玨之前特地說過,不會讓許氏和房媽媽白忙一場。所以她們準備的那些嫁妝, 今遭都被清點裝箱,抬進了宮裡。
當日一早, 陸玨先完成了登基的儀式,從丹陛上到殿前高處。
後頭他立刻頒出立後的詔書, 江月坐著彩輿從奉天門過了來。
等下了來, 禮官上前相迎致辭,“茲冊江氏女為皇後”雲雲。
女官上前來為江月提起裙擺, 她也上丹陛,站到了陸玨身邊。
文大人作為主婚人, 還得致辭一番。
他老人家才學高, 自己擬的賀詞,雕文織采, 辭藻瑰麗。
真正的含義,其實和喜娘說的吉利話大差不差,無外乎就是希望帝後和睦,早日開枝散葉之類的。
等他說完,帝後並肩而立,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而後再完成祭天禮,入夜前款待群臣,到了天黑時分,儀式才正式結束。
在江月看來,一整日的流程跟在南山村那場婚禮大差不差,隻是規模和賓客不同罷了。
喜宴散去之後,陸玨陪著江月一道去了坤寧宮。
裡頭的布置擺設煥然一新,胡皇後的東西都悉數被清掃乾淨。再不見什麼繁複的擺設,全是按著江月的喜好,整體布置以雅致簡潔為主,而許氏和房媽媽給準備的婚禮用品,都已經被擱置好了。
女官呈上合巹酒,兩人一道喝了,女官和宮人便一道退到了門外。
陸玨站起身就開始給江月拆珠冠。
戴了一整日的珠冠,江月脖頸發酸,為了方便他儘快拆下來,她還是堅持著擺正了腦袋。
抬眼,她看到的是陸玨胸口栩栩如生、不怒自威的金龍。
再往上一點,是他瘦削的線條硬朗的下顎,微微上翹的薄唇和挺直的鼻梁。
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褪去了少年時本就為數不多的稚氣,少了些雌雄莫辨的靡麗,多了幾分俊朗,成了青年模樣。連脖梗間的喉結,都變得凸出了一些。
很難想象,當年山洞裡偶然相遇的少年,和她一路走到了現下。
陸玨垂眼,看到的便是與平日截然不同的江月——她日常隻愛淺淡素色,也並不施用粉黛,今日這樣的場合,她穿的是正紅色的禮服,還有女官和宮人專門給她上妝。濃重的紅衣,墨雲似的頭發挽成高髻,白淨的臉上簡單敷了粉,掃上了一層薄薄的胭脂,眉也恰到好處的描了一番,真正的眉如遠山含黛,目似秋水橫波。少了幾分清冷,美得盛氣淩人。
隻是那雙秋水橫波的眼睛裡,現在並無焦距,它的主人不知道魂遊到了哪裡。
陸玨輕笑一聲,柔聲問她:“看你席間都沒用什麼東西,累著了?”
江月回過神來,說還好,“一整日也沒怎麼走動,所以也沒覺得餓。”
反正四下無人,她也不掩藏什麼心思,方才想到了什麼就說什麼,“隻覺得今日的流程說起來,其實跟咱們村子裡那次,本質上也無甚差彆。”
就是二人一道經過一係列流程,聽上一車吉利話,然後招待賓客罷了。
陸玨手下輕柔的動作不停,帶著笑意道:“這話也隻咱們自己說說,若文大人知道了你把他老人家和喜娘作比,指不定得氣成什麼樣。”
“文大人那賀詞寫得是真好,好些個詞我聽都沒聽過,看來也是花費了心思的。”
兩人隨意撿了些話說,那十數斤的珠冠總算是卸了下來。
江月耳後殷紅一片,像透著血色一般,陸玨見了不覺就蹙眉道:“都讓禮部一切從簡了,隻沒想到這發冠這麼重。”
他不提還好,這麼一說,江月也覺得頭皮連帶著耳後有些火辣辣的疼。
陸玨喚來宮女,讓宮女服侍她更衣沐浴。
江月還是不大習慣讓生人服侍,便隻讓她們在屏風外頭服侍。
她褪下禮服,寬衣解帶,坐到了浴桶中,溫度適宜的熱水驅散了一身的疲累。
等她洗完,披上柔軟的寢衣,宮女上前為她擦拭頭發,塗抹香蜜,整理衣擺。
江月都不用自己抬手,很快就被原樣送回了寢殿。
陸玨也洗漱妥當,散了頭發披在腦後,正坐在臨窗的榻上翻看奏章。
聽到江月的腳步身,他抬頭對她笑了笑,伸手說:“來。”
江月順勢搭上她的手,坐到他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