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一臉地鐵老人看手機,把健胃消食片和炸彈、彈夾這些東西裝在一起,這是什麼人類迷惑行為?而且現在連飯都沒得吃還吃消食片?
但是當事人顯然不覺得這麼做有什麼問題,他低聲問:“這是你家?”
楚辭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大聲道:“老林!他醒了!”
老林聞聲進來,把一個藥瓶扔在床上,道:“抗輻射素,連吃三天。”
“我有注射過免疫輻射血清,”上校道,“謝謝。”
老林隨意的問:“叫什麼名字?”
“西澤爾。”
他沒有說姓氏,楚辭想。
老林瞥了一眼邊上的製服,又問:“中央軍校的學生?”
西澤爾上校盯著他看了一會,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撐著床麵緩緩坐了起來,赤露的上身背靠冰冷牆壁,卻仿佛絲毫不覺。楚辭注意到他的坐姿肅然挺直,所以即使滿身是傷也沒有絲毫弱氣。
他即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老林“嗬”了一聲:“緊張什麼,要是你來路不明我敢把你帶回來?更何況你救了我兒子,我感謝你還差不多。”
西澤爾的目光豁然往楚辭那邊掃了過去,他似乎很有些驚訝,仔細的看了楚辭幾眼,又看了幾眼,搞得楚辭莫名其妙,以為自己頭上長了花。
西澤爾才問:“這是哪兒?”
“南邊,”老林說,“離中央星圈大概兩個遠程躍遷點。”
這個距離讓西澤爾輕微的皺起了眉,老林仿佛沒看見他的反應似的,對楚辭道:“待會我先去斯諾朗女士那,天亮了如果有人來送淡水,運到地下室去。”
“哦。”楚辭慢吞吞的應了一聲。
臨走之前,老林對他喊:“你彆忘了吃抗輻射素!”
說完就走入了漆黑詭譎的夜,楚辭這才想起,他忘了告訴老林自己輻射指數是0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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輻射雨並沒有停。
這個季節本就多雨,而沒有人工大氣係統去調節氣流循環和阻擋輻射,輻射雨更是肆無忌憚,踩著一地泥濘的雨水,老林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
白色的霧氣幾乎瞬間就消弭在了護目鏡上。
如果是以前,從老林和楚辭住的布裡克街到斯諾朗女士的診所隻需要乘坐空軌二號線,五站就能抵達,不到十分鐘。可是現在整個星球籠罩在輻射雨之中,任何交通工具都無法在輻射雨中長途跋涉,老林隻好徒步,走了一個多小時。
診所的門緊閉,氣密隔板拉上,看不出裡麵是否有人。
老林上去按響了門鈴。
“滴——”突兀而刺耳的鈴聲在空曠的雨幕裡回響,像一陣警報。
過了好半天,才有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隔著門說:“不營業!”
老林低聲道:“櫻子?是我,我找斯諾朗醫生。”
女孩子顯然熟悉的他的聲音,將門打開了。
“林先生,您怎麼這個時候過來?”櫻子費力的拉上氣密隔板,手裡拿著一盞小小的環形燈,隻能照亮周身半米的範圍。
老林簡短的道:“有急事。”
“老師?”櫻子往內室裡叫道,“林先生找你有急事!”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道秀氣的身影出現在了光圈裡,她問:“林?”
老林打開防輻射服,從包裡將透明容器拿給斯諾朗女士,櫻子將燈轉過去,浸泡在冷凍劑裡黏膩惡心的觸手肉塊毫無防備就進入了她的視線,還是打光無死角特寫,櫻子乾嘔了一聲,略顯狼狽的偏過頭去。
“這是什麼啊!”她叫道。
斯諾朗女士的眉緩緩擰在了一起,她湊近那個容器,蜜粽色的眼睛在冷光燈下好像一枚琥珀:“這是哪裡來的?”
“四個小時前,”老林將容器放在桌子上,“落水集14號後街,一個流浪的孩子。”
“他現在——”斯諾朗女士驟然停頓了一下,改變了說法,聲音也輕了很多,“他死了,對嗎?”
老林“嗯”了一聲,卻沒有詳細展開的打算,隻是道:“我沒有在他身上找到基因環。”
斯諾朗女士挺直了脊背,立刻道:“櫻子,準備實驗室。”
櫻子連忙離開,斯諾朗女士在一旁的櫃子裡找了兩件一次性無菌服,和老林並排往地下實驗室走去。
她憂心忡忡的道:“輻射雨已經夠煎熬了,如果再爆發病毒性基因異變……”
老林接上她的話:“錫林就完了。”
“這像是你會說的話,”斯諾朗女士苦笑:“但是你說的對,我們所謂的政府撤離了,他們放棄了民眾。”
“隻要熬過輻射雨,也許還能活下去。也許,輻射雨過後主星會派送援助過來……但如果是病毒性基因異變,就沒那麼簡單了。”
老林低聲道:“哪怕你沒有感染,裁判所也不會讓你活著走出錫林。”
斯諾朗女士似乎想說些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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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可是楚辭從未見過如此昏暗的黎明。瘡痍滿目的天儘頭沒有光,隻有肮臟灰敗的雨雲和粘稠的綠雨,城市被災難腐蝕,失去了棱角,像亟待救治的病患。
宇宙標準時間淩晨六點零五分,楚辭穿上新的防輻射服,按照老林走之前說的去接收淡水。輻射雨的天氣裡,體積和重量都相當巨大的淡水桶到底是如何運送過來的楚辭不知道,落水集的人辦事有一套約定俗成的規則,所以即使昨天酒吧被炸掉,今天早上夜依舊有人來送他們預定的淡水。
楚辭從小兜兜裡找通訊卡要給運送工劃簽收單的時候那人擺了擺手,身影很快被雨幕淹沒。
冷凍室挨著老林的地下倉庫,那裡有專門的擺渡平台和運送通道,都很小,卻非常之精密,全部都是他自己設計修建。這也不是一個普通的網修工能做到的。
倉庫有升降井連著工作間,楚辭就直接從那裡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