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頓了一下,一口蘋果卡在牙齒之間,半響轉了個方向,被他草率的咀嚼兩下,囫圇咽了下去。
羅賓遜見他沒有回答,不耐煩的往前傾身,刷的抬手將他的蘋果打了出去,楚辭被嚇了一跳,豁然抬頭看著羅賓遜。
“回答我的問題,你是——”
羅賓遜剛要拍桌子,卻發現自己的手無論如何都按不下去——西澤爾鉗住了他的手腕,他因此一時間不得動彈。
“你——”
“道歉。”西澤爾冷聲道。
羅賓遜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般:“是我在訊問你,先生,現在我以聯邦調查局的名義命令你放開我!”
“我隻是證人,你無權對我進行強製訊問,”西澤爾神情更冷,“而我卻有權力拒絕你的問題。”
“反了你!”
“道歉!”
就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時候,楚辭拉了拉西澤爾的衣角,低聲叫:“哥哥。”
西澤爾愣住。
他低頭看向楚辭,神情在冰冷和驚愕之間,那頂紅色的軟布帽子襯得楚辭的臉頰雪白,額前和耳畔的碎發有點卷,睫毛垂著,看上去安靜又乖巧。
這帽子楚辭戴著果然挺好看,西澤爾失神的想。他去買帽子的時候店長問他誰戴,他說:“小孩兒。”
店長也沒問是男孩女孩,指著架子上的紅帽子道:“這個準沒錯。”
他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想的,就真的買了這頂荷葉邊的紅帽子。
西澤爾鬆開羅賓遜,目光不自然的轉向了地上那半個砸的稀爛的蘋果,眼底逐漸柔和。
羅賓遜揉著自己的手腕,正要警告這個不知好歹的年輕人,卻聽見旁邊的小孩子道:“見過。”
羅賓遜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我說,”楚辭看著他道,“我見過一個小女孩,穿著藍裙子,栗色的頭發,灰眼睛,她說她叫拉萊葉。”
……
羅賓遜在得到楚辭見過拉萊葉的消息之後立刻將他們帶到了特彆調查組用來臨時辦公的會議室,不過此時會議室裡沒有什麼人,他在走廊上來回踱步,焦急的等待著連接上組長的通訊。
楚辭道:“鐘樓號的載乘人員名單上,沒有拉萊葉的名字。”
西澤爾“嗯”了一聲:“她是王夫人半路撿到的,所以不在載乘人員名單裡。”
“王夫人是誰?”
“應該就是那位船上的客人。”
“他們為什麼忽然單獨問起拉萊葉?”楚辭思忖,“她有什麼問題。”
西澤爾搖了搖頭:“不清楚。”
“那你呢,你為什麼忽然開始對鐘樓號的案子感興趣?”
“那把熱劑切割槍。”
楚辭道:“062那個?”
“嗯,”西澤爾的神情晦暗不明,“艦隊在遇襲的時候,旗艦的甲板也是被這種切割槍打開,他們很快就占領了艦橋。”
“你懷疑襲擊你們的和鐘樓號的是同一撥人?”
“不能確定,但是這未必太過巧合。”
“我也覺得,”楚辭揣起手壓了壓自己的帽子,“他們剛好問起拉萊葉,而我就剛好見過她。”
西澤爾道:“可我記得,第一次莫森調查員詢問的時候,你並沒有提及拉萊葉。”
“我覺得她無關緊要。”楚辭抬頭看著他,會議室倒映進他黑而明亮的眼瞳裡,變成一個圓形的小小世界,而西澤爾逆著光,成了隻有輪廓的剪影。
“我以為你不會告訴他。”西澤爾用眼睛指了一下外麵的羅賓遜。
“可你不是想知道鐘樓號發生了什麼,”楚辭撇嘴,大有“你快來感謝我”的架勢,“告訴他,也許能知道些什麼。”
西澤爾低低的笑,他聲音很好聽,這樣壓著喉嚨溢出來的輕笑更好聽。楚辭忍不住“嘖”了一下,西澤爾道:“你剛才叫我什麼,再叫一聲。”
楚辭冷漠拒絕:“我不。”
西澤爾將雙手枕在腦後,難得的不坐的挺直,而是肩膀耷下來,午後疏淡的日光在他的白襯衫上留下一道一道不規則的影子,他鮮明的、有點冷冽的眉目在這樣恬淡的光裡也柔和起來。
他懶洋洋道:“等去了中央星圈,你還不是得叫我哥哥。我後半年畢業了會有個假期,到時候天天送你去上學怎麼樣?”
楚辭朝他扮了個鬼臉:“不怎麼樣。”
“你願意和我住還是和我父母?”西澤爾自問自答,“你肯定願意和我住,不過我妹妹也已經成年了,家裡很冷清,我應該會時常帶你去看望他們。”
“我之前上過的那個中學不好,他們竟然隻允許學生一年回兩次家?首都星的學校那麼多,肯定有非封閉式管理的……”
他說著,莫名有些得意:“你這麼聰明,肯定也和我一樣是全校第一。”
楚辭聽著西澤爾念叨,越發覺得這個人是真的話多,要是他現在有鎮定劑,保準一針紮下去讓他不要再煩自己了。
日光逐漸偏移,暗淡,沒一會就渡過了會議室外的欄杆,羅賓遜似乎終於彙報結束了,他推開會議室門,光影一下子散開滿地,就像一樹的花瓣,疏忽就落儘了。
羅賓遜邁進來第一步,楚辭和西澤爾同時看向了他。
“嘀——”
窗外忽然響起來一聲刺耳的防空警報!
緊接著,警報聲從四麵八方傳來,範圍越來越廣,直到籠罩整個空間站。
值班室的調查員揉了揉眼睛,用儘了大半輩子的力氣才看清終端屏幕上那幾個字,一件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遭遇的事情。
煙卷帶著火星從他手裡滑落下去,他甚至顧不到通訊,便聲嘶力竭的喊:
“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