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萊茵道:“在那裡所能依靠的就隻有人本身,確實很危險。”
楚辭淡淡道:“我會好好考慮的。”
等回到了中心區的邊緣,他們和艾略特·萊茵分道揚鑣,阿薩爾就嘟囔道:“考慮什麼考慮,直接拒絕!霍姆勒是什麼地方?你難道還真要去?”
“為什麼不去。”楚辭平靜的道。
“瘋了瘋了,真的是瘋了!”阿薩爾在原地走來走去,,“你他媽的就是個瘋子吧?”
左耶低聲道:“我不太想讓你去,太危險了。”
楚辭緩慢眨眨眼:“我不太怕死。”
左耶一下子被他的大無畏精神噎住,半響憋出一句:“可我他媽怕死!”
“我怕你死!你他媽知道沈晝有多後悔帶你去了新月44 嗎?”左耶看上去像個焦灼的蚱蜢,“你知道南枝對著樓梯歎了多少次氣嗎?你又不是宇宙裡的隕石,飄到哪裡都沒人管!”
楚辭抬起視線,看向他背後深紫色的天空。
今夜有風,天空清浪,雲層也薄,幾乎可以看見星軌。楚辭莫名想起來艾略特·萊茵剛才說起劉正鋒的艦隊是在憲曆38年的秋季離開黑三角消失在了聯邦星域,他就下意識的回想,那時候自己在哪——
他在哪?
他記得錫林的輻射雨下了很多天,一個淒風苦雨的晚上,西澤爾的星艦墜毀在二號水廠。
他記得落水集那個小流浪兒異變成怪物的時候,西澤爾救了他,那時候老林還在。
他記得他在空間站看到錫林星整個毀滅的時候想,從此他就沒有了來處,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但那時候西澤爾還在。
可是後來,西澤爾也不在了。
但人不是宇宙裡的一粒塵埃,他知道什麼是孤獨。
活著的時候總覺得這個世界過於喧囂,可當他真的遠離了,意識在深寂的宇宙裡漂泊,卻不免焦灼難耐。這時候他就想,他隻是個普通人,他想找到西澤爾;也想回到二星巷子尾那個小酒館裡,坐在樓梯上看沈晝像模像樣的充當酒保,而南枝有一搭沒一搭和馮·修斯聊天。
時間都漸漸漸漸,掩蓋在她輕緩恬淡的聲音裡。
那是他所向往的地方。
所以在阿薩爾問起他是誰的時候,他會說,我來自二星。
他認真的對左耶說:“我知道,所以我真的會非常慎重的考慮。”
左耶的神色緩和了些,嘀嘀咕咕道:“沈晝總說讓我彆把你當小孩,就算你現在長高了,可我總覺得你還是從前那個小破孩呢。”
楚辭低著頭笑了一下,道:“我們先找個地方落腳,然後我給修斯叔叔通訊。”
結果落腳的地方很快找到了,可是馮·修斯的的通訊卻始終連接不上,最後他隻好去找Neo。
而沈晝和Neo恰好打算明天從67度返回二星。
“修斯接了一個委托,”沈晝解釋道,“應該是在任務途中不方便接聽。”
楚辭“哦”了一聲,忽然道:“我想去霍姆勒找一個和科維斯有舊交的星盜。”
沈晝這幾年都呆在霧海,也沒少跟著馮·修斯出任務,多少聽說過一些霍姆勒相關的消息,皺眉道:“怎麼回事?”
楚辭將來龍去脈都說清楚,他剛說完左耶就開始了無休止了碎碎念:“多想不通才去霍姆勒啊?科維斯再重要能有命重要嗎,而且什麼都說不準,萬一艾略特·萊茵得到的是假情報呢?”
“不太可能是假情報,”Neo無精打采的聲音忽然插話道,“我剛查了一下,他從前是個猩紅偵探。”
左耶跟著倒吸了一口涼氣,卻還是梗著脖子道:“就算他的情報都是真的,但小林也不能去霍姆勒!”
Neo冷淡的道:“去一下也不會怎麼樣。”
左耶似乎很想反駁她,但是又礙於大佬不能惹定律,憋了半響小聲逼逼道:“你又沒去過。”
未曾想Neo瞥了他一眼,道:“我去過。”
左耶:“……???”
沈晝詫異的看向Neo,似乎是想問些什麼,但還沒有開口,楚辭問Neo:“霍姆勒是個怎麼樣的地方?”
Neo道:“天空是紅色的,空氣很難聞,有時候會有沙塵暴和腐蝕雨,如果有星艦來空投垃圾就得趁早過去,不然好東西就都被搶完了。”
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但我沒去過漆黑之眼,他們說那才是霍姆勒最可怕的地方。”
“漆黑之眼又是什麼……”
“誒你就彆問了,”左耶打斷他,“要我說就彆去,等到這陣風頭過了直接回二星!”
可Neo還是回答了楚辭的問題:“是一個天坑,據說是星艦墜毀造成的,當時因為各種能量場衝擊造成了空間重疊,我記得有人想過去看看,結果剛走過禁忌線就消失了,半個月後血淋淋的出現在2區街頭,隻剩下上半身了。”
左耶“嘖”了一聲,摸了摸胳膊上豎起的汗毛。
“你不能幫我查一下霍姆勒的情況嗎?”楚辭問。
Neo搖頭:“不行,那裡波頻信號很亂,到處都是能量射線,網絡通訊到不了霍姆勒的地表就已經被乾擾了。”
“萊茵也這麼說過。”
Neo“嗯”了一聲就沒有再說話,眼神呆滯的望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沈晝忽然道:“林,你不會放棄尋找新月44背後的真相,是不是?”
楚辭一愣,而左耶疑惑道:“這和新月44有什麼關係?”
“這是一次機會,”楚辭低聲道,“而我不想錯過。”
“嗯,”沈晝回頭看向Neo,“回二星的行程推後,我明天去山茶星。”
Neo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的:“好。”
左耶一臉懵逼:“不是,你來山茶星乾什麼?”
沈晝道:“我和林去霍姆勒。”
……
楚辭第二天一早就通訊了艾略特·萊茵,告訴他自己同意合作,但是要等一位通行的朋友。艾略特·萊茵卻沒想到他答應的這麼快,訝然道:“想好了?”
楚辭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隻是道:“希望你真的做足了去霍姆勒的準備工作。”
沈晝在三天後到達山茶星。
而艾略特·萊茵剛好在前一天晚上通訊楚辭,說他們五天後出發,於是就剩下兩天。
左耶依舊碎碎念著:“真要去?真要去?”
沈晝好笑道:“是我和林去,你又不去。”
而一旁的阿薩爾欲言又止的半天,還是道:“就怕有去無回。”
楚辭斜了他一眼,道:“我要是死在了霍姆勒最開心的難道不是你嗎?”
阿薩爾呐呐的說了句什麼,楚辭沒聽清。
沈晝側過身給左耶說了幾句話,左耶神情逐漸嚴肅,最後問道:“真不要我一起去?”
沈晝看著楚辭,笑著說:“我們倆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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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在我們還可以省一個駕駛師。”艾略特·萊茵開了個玩笑,單翼星艦在楚辭的操縱之下逐漸升空,最後穿破了山茶星的大氣層,跳入到深寂的宇宙之中。
本來沈晝對於楚辭開星艦持有懷疑態度,但是楚辭和艾略特·萊茵,一個敢開一個敢坐,信任值拉滿,沈晝隻戰戰兢兢的上了楚辭的幽靈船,他還拍著沈晝的脊背安慰道:“沒關係,我可是修斯叔叔教出來的學生,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他……”
結果此人駕駛風格奇詭,完全是把旅行單翼星艦當成了戰鬥艦開,躍遷也毫無征兆,要不是他身體素質好,一準給他整出不良反應來。
艾略特·萊茵倒是不怎麼在意,笑道:“年輕人都喜歡玩點刺激的,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
霍姆勒星距離山茶星不算特彆遠,隻需要一個短途躍遷,他們就已經在航線圖上無限接近霍姆勒。
幾個小時之後,從星艦的舷窗裡已經可以看見那顆星球的輪廓。
距離它不遠處有一團正在形成的發光星雲,璀璨明亮的光將這顆不大的行星照耀的清清楚楚——它被猩紅的霧氣包裹起來,在宇宙的冰冷沉沉的黑背景上,就像是高倍顯微鏡下的血小板。
星艦逐漸靠近,正臨霍姆勒的大氣上空,艾略特·萊茵收了笑容,沉聲道:“一會做好跳傘準備。”
楚辭挑眉:“為什麼不降落?”
艾略特·萊茵道:“霍姆勒沒有港口,更不會有接引員,而且受地表的能量射線影響中控和儀表盤會間歇失效,如果運氣不好,墜機的可能性很大。”
“一上來就是死亡開局啊……”
雖然這麼說著,但楚辭還是穿上了逃生包。
下一秒星艦融入了那層紅色的霧氣裡——就像是沒過了一層稀薄的血。
可是越往裡越濃鬱,幾乎成了凝滯的粘稠血漿,霍姆勒的大氣竟然很厚,用了足足一分鐘才完全穿透,進入它的高空之中。
星艦在迅速俯衝。
舷窗外的空氣似乎都泛著紅,而越往低就灰黃更濃重,讓人想起火山爆發之後的岩漿和濃煙。
中控和儀表盤果然受到了乾擾,光幕上的數值和指針都開始亂跳,是好是壞,警報頻發,楚辭的精神力場幾乎將整個星艦包裹,同時也在探測合適的將落地。
他忽然“咦”了一聲,道:“這裡竟然有高度超三十米的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