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應燈還能亮就說明能源配置依舊在運作,而發射台上那台單翼輕艦……
楚辭拽著纖維袋子慢慢走了進去,在他走進去的同時精神力場立刻鋪蓋到了發射艙的每一個角落,這裡安靜無虞,沒有任何異常。
他默然的觀察了一會,心中忽然升騰起一股強烈的古怪感。
在他性命攸關的時候空間裂縫裡就忽然掉出來一把槍,在他需要離開的時候麵前的門就變成了發射艙?又不是多拉A夢的異次元口袋。
這樣荒謬的幸運並沒有讓他放鬆警惕,甚至反而加重了他內心的疑慮,就仿佛用有人專門將槍和發射艙擺在了他麵前,而他正在被未知的存在注視著。
楚辭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寂寥的空氣裡並沒有忽然冒出來一雙窺視的眼睛,他將纖維袋子扔在牆角,爬上發射台去檢查單翼輕艦的情況。
能源裝置正常運作,儀表盤和引擎狀態良好,中控顯示正常……他一項一項檢查過去,得到的結果是這架星艦可以使用,可他心中的荒謬感卻更重。
這怎麼可能呢?
在荒漠之中放置了幾百年的老古董,不僅沒有彆風沙侵蝕腐化,也沒有成為遺跡標本,竟然還能正常使用?!這質量真的好到出奇。
楚辭又檢查了安全閥,發現這架星艦的使用痕跡不是很重,甚至可以說它仿佛剛剛經過維護保養,嶄新的讓人心驚。
難道說不僅是空間發生了錯亂,連時間也錯亂了?
他不是物理學家,最終也隻能將一切歸為“遇事不決量子力學”定理,拖著纖維袋子將劉正鋒的屍體搬進了星艦的駕駛艙。然後調試好發射台的各項數據,自己也鑽了進去。
視野裡淡藍色的晶屏因為引擎的能量場震動而蕩漾出水波一般和緩的褶皺,楚辭回頭看向舷窗。從窗口就可以看出來這架星艦年代久遠,因為舷窗采用的還是雙層晶體玻璃結構,但還是能非常清晰的看見小範圍的發射艙。
燃料在推進器裡燃燒飄出來幾縷幽藍的火焰,將發射艙的空氣灼燒的有些變形,於是楚辭從舷窗裡看到,他進來的那扇門也仿佛扭曲著,變換著,像一個畸形的嘴。
他還沒有收回目光,星艦的引擎就準備完畢,發射台上方的孔蓋打開,星艦“嗖”一聲彈了出去。
像一隻振翅的白鳥,躍然飛上赤紅天空。
漆黑之眼的能量場混亂程度比霍姆勒的其他地方要嚴重得多,楚辭隻能手動駕駛,並且時刻都做好著墜機前的迫降準備,而因為雷達和探測裝置會被輻射能量場乾擾,楚辭的精神力也感知範圍也儘可能的覆蓋到最大,他勉強能辨認出來的方向是11區,隻要飛行途中沒有再遇上什麼奇奇怪怪的空間裂縫,他就可以走出漆黑之眼——
這場飛行恐怕是楚辭這輩子經曆過最艱難的一次,此生難忘的經曆。
他前一秒還在感歎外麵風沙漫天,漆黑之眼卻風平浪靜後一秒精神力場的感知範圍內就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龍卷風,他不得不降落到距離地麵很近的高度躲避,然後差點就被這股妖風送走。
結果因為他降落的太低,能量場在那一瞬間發生了變化,引擎失效,他差點一頭栽進黑色荒漠裡。
所幸引擎隻是失效了幾秒鐘就暫時恢複,楚辭握著操縱杆立刻開始爬升,雖然爬到一半引擎再次被影響,但好歹高度是夠了,不會當場摔死。
他就這樣一直飛了幾個小時,中途引擎失效五次,中控出現亂序四次,差點墜機六次,最後降落的時候是直直栽進了一座垃圾山裡,推進器冒著不詳的灰煙,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楚辭當即推開艙門,拽著纖維袋子爬了出去。
好在並沒有真的爆炸,那煙彌漫了大概一分鐘就漸漸散了,他抓著纖維袋子的繩結,長舒了一口氣。
他看著周圍大大小小起伏的垃圾山,暈紅濃重的天空,恍惚覺得就好像剛從一場凶險的噩夢裡走出來。過濾麵罩早就不知道丟到什麼地方去了,但他隻是咳嗽了兩聲,竟然仿佛習慣了霍姆勒刺鼻的空氣。
風沙已經停了,機械表已經遺失,他不知道自己在漆黑之眼裡走了多久,而又在古董號裡呆了多久,現在是什麼時間,而他所在的又是何地。
這裡看上去不太像有人的樣子,楚辭回想了一下之前費頓先生給他看過的霍姆勒地圖,然後開始感知方向。7區是在北偏南,他現在首選的目的地是烏拉爾巷,但是那裡距離7區不算太遠,他如果要過去,就需要穿過7區。
楚辭慢吞吞的爬上垃圾堆,他私心裡非常不想直接遺棄這架從幾百年前的空間裂縫裡開出來的星艦,但是他也沒有辦法將它再開走,這種老式單翼因為引擎當量不夠,必須借助發射台和推進器才能起飛,現在栽在這裡基本就和那堆垃圾無異,哪怕是它的零件,幾百年前的引擎和中控係統除了曆史學家估計也沒有誰會想要。
他從旁邊的垃圾堆裡扒拉了一張破破爛爛的帆布蓋住小星艦,祈禱它不要被什麼人撿走,等他找到沈晝和艾略特·萊茵他們,再讓費頓先生帶自己來回收它。
楚辭又在垃圾堆裡翻找了一會,找到一輛缺了輪的推車,他在心裡深深的感歎了一句自己還挺有撿破爛的天賦,哼哧哼哧將裝劉正鋒屍體的纖維袋子搬上去,推著走。
天很快黑了。
天黑之前楚辭看見一塊巨大的鐵皮牌子和歪歪扭扭的鐵蒺藜,那是11區和9區的分割線,而穿過了9區,他就可以抵達7區。
但是他已經走不動了。
在漆黑之眼抵達古董號之前他的體力就已經消耗的差不多,而在古董號上和劉正鋒的那場追逐奔逃更是讓他精疲力儘,加上駕駛星艦從漆黑之眼裡驚險萬分的飛出來就已然是強弩之末……他能再從11區走到7區,這段路程靠的可能是回光返照吧。
楚辭已經感覺不到腰腹部斷裂肋骨的痛疼,他在上星艦的時候在星艦裡找到了急救箱,藥品肯定不能用了,但是繃帶和固定甲板倒不用講究什麼年份,於是就簡單包紮了一下,現在不知道是疼過了失去了知覺還是因為他體質特殊正在愈合,竟然沒有什麼感覺了。
他走到一座半塌的房子牆角,靠著破推車慢慢坐下,黑暗像是困倦的咒語的疲憊的催眠曲,楚辭盯著黑暗,眼睫忽閃了兩下,然後就閉上了。
等他再次睜眼,狹窄的視線裡湧進來明亮的光。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視力完全清明才意識到,天已經亮了。他立刻警惕起來,有些懊悔自己竟然睡著了,一旦遇到危險——
“你醒了?”
低沉粗曠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楚辭偏過頭,看見達奇蹲坐在一旁,撥弄著一堆已經冷掉的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