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溫柔的聲音傳來,楚辭答應道:“我在。”
“我明天下午
去接你,好不好?”南枝詢問道,“還是你要再多呆一段時間?”
楚辭點了點頭:“回去。”
通訊結束,楚辭埋著頭就往前走,走了一段才發現西澤爾還站在原地,他回頭,因為正向著陽光,他將一隻手攏在眉毛上,眯眼叫道:“你怎麼不走?”
西澤爾逆著光朝他走來,大道兩旁的雪鬆蒼翠欲滴,於是白石路麵上落了一層染了翠綠的光影,遊弋如煙,或者薄而脆的冰淩,被他一步一步踩碎。
他的影子橫亙其中,也縹緲不定,狹長一條,仿佛要淹沒在木葉疏影中。楚辭忽然覺得,也許過往很多個日子裡,西澤爾都一個人走過這條路,沉默而孤單的。
於是他往前走了一段,等西澤爾走到他身旁的時候拉住了他的手,抱怨道:“不是你要去豫園,怎麼剛才叫你也不走。”
半響,西澤爾才問:“你要走嗎?”
“我得回去一趟。”楚辭說道,但是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聽不見,“事情很多……”
西澤爾笑了笑,逗他:“你有什麼事情做不完?”
楚辭瞥了他一眼,道:“你這是什麼語氣,我看起來不像是做大事的人嗎?”
“好,你是,我不是都說過,你比我優秀?”
西澤爾拉著他往前走,楚辭恍惚的想起,很久之前他和老林也有過類似的對話,那時錫林破碎的天空壓得很低,西澤爾的星艦剛墜毀在二號工廠,楚辭以為那隻是一場尋常的天氣災害而已。
而現在,所有回憶,都漸漸漸漸,掩藏在了過去,成了秘密。
成了他畢生所要追尋的真相。
楚辭抿了抿嘴唇,對西澤爾道:“其實在來北鬥星之前我也沒回去過,我已經三年沒有見過沈晝和南枝姨了,所以這次不論如何都要回去一趟的。”
“三年?”西澤爾驚訝,“你去哪了?”
楚辭指了指天空:“宇宙裡。”
西澤爾被他這奇怪的回答弄得摸不著頭腦,還要繼續問,楚辭催促道:“快點,去看櫻花了!”
北鬥星的五月,哪怕是正午過後也不能算熱,清空如洗,藍的幾乎透明,遠處有連綿起伏的山巒覆蓋著雪,像是戴了白帽子。櫻花林掩映著古樸的青石拱橋和長亭,層層疊起,仿
佛雲霞,風一吹花瓣簌簌飛落,下了一陣紛繁的櫻花雨。
楚辭被暖洋洋的陽光曬得有些困,打著嗬欠從櫻花樹下走過,結果不留神就落了滿頭花瓣,細小的花瓣藏進他的頭發裡,他就不得不把頭發散開去將花瓣抖落出去,風輕拂吹過,他細碎的發絲夾雜著蕊粉的花瓣一同漫漫飛散,楚辭捂著鼻子打了個噴嚏,西澤爾幫他拍落了頭頂的花瓣,忽然冒出來一句:“要不是早知道,我肯定也會以為你是個女孩……”
語氣輕飄飄的,做夢似的。
楚辭:“……”
他沒好氣道:“明天就穿個裙子嚇死你!”
西澤爾愣了一下,不知道想起什麼,緩緩皺起眉。
楚辭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喂,想什麼呢。”
西澤爾不自在的輕輕咳嗽了一聲:“還是不要穿了。”
楚辭自認為達到了恐嚇目地的“嗬”了一下,得意的往櫻花林深處走去。
因為他們去的時間已經算晚,因此櫻花隻剩下最後花季,用了不到兩個小時就已經大致遊覽完了,西澤爾本來提議去豫園其他地方也都看看,結果楚辭聽了他的建議之後斬釘截鐵的道:“去阿瑞斯·L的紀念館。”
西澤爾道:“我以為像你這麼大的孩子不會喜歡博物館……”
“誰告訴你的?”楚辭問,“博物館有什麼不好。”
他隨口問:“那你這麼大的時候喜歡什麼?”
“呃……”西澤爾頓了一下,半響麵色沉靜道,“想不起來了。”
“你記性這麼不好,也就才過去了不到十年而已。”
“太久了。”
“明明一點也不久……”
阿瑞斯·L的紀念館就在公園大道,兩個人說著已經到了紀念館跟前。那是一座正方形,用鏡麵材料堆砌而成的建築,棱角分明的牆壁上倒映出街道上的車輛、行人和飛行器,門口栽種著兩株看上去年代久遠的銀杏樹,葳蕤的枝葉掩蓋去碩大單詞的邊角。
L紀念館。
大廳剛進去正對著一架巨大懸空的星艦模型,楚辭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探索者號”,這艘星艦曾是探索艦隊的旗艦,見證了阿瑞斯·L開拓者的身份和霧海星域的問世,在聯邦星艦史上赫赫有名。
而星艦模型背後,是陡立折轉的樓梯,台階依舊是鏡麵材質,人走上去總有種分裂的錯亂感。
楚辭跟著索引去到二樓,那裡除了探險艦隊星艦資料之外,還有阿瑞斯·L本人的一些可公示記憶展覽。
相比較於星艦展廳,記憶長廊略顯幽暗,兩邊都是分列的矩形窗口,裡麵存放著阿瑞斯·L願意公示的部分記憶。楚辭沿著這條走廊一直走到儘頭。
停在了最後一扇窗戶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