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清冷, 夜風凜凜。
楚辭看了西澤爾半響,滿臉寫著“你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西澤爾哭笑不得:“交際舞是社交必備的技能之一,你學一下又沒什麼壞處。”
“我感覺沒什麼用。”楚辭道。
“明年再參加辭舊舞會, 就不用提前離場了。”
楚辭瞥了西澤爾一眼, 道:“我提前離場是因為你在外麵等, 而且明年去不去還不一定呢……”
他將手放進口袋裡, 又拿出來, 板著臉問:“簡單嗎?”
這句話沒頭沒尾, 西澤爾卻沒什麼停頓的接著道:“簡單。”
“來, ”他優雅的傾身,對著楚辭伸出手掌, “我能請你跳支舞嗎?”
楚辭道:“好吧。”
他將手遞過去,西澤爾牽住他的手指,另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音樂的前奏要等四個節拍, 不過非正式的舞會沒有那麼多講究, 踩在拍子上就行。”
“退左腳。”
楚辭往後退了一步。
“退太多了,”西澤爾攬著他的將他扯回來些許,“一個肩膀那麼寬的距離就夠了。”
“橫移右腳。”
“右腳往前。”
“並過來。”
西澤爾低下頭問楚辭:“是不是很簡單?”
“唔, ”楚辭偏頭看向彆處,“還行吧。”
“這是正方步。”西澤爾說著又教給他圓方步和彆的舞步,楚辭學什麼都挺快, 一會兒就能走出非常流暢的舞步。
他得意的道:“我是不是學的很快?”
“嗯。”
楚辭覺得肩膀上一輕,原來是西澤爾拿掉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但其實西澤爾的力道也沒有多重。
西澤爾笑道, “跳完了, 回家吧。”
禮堂的舞會仍未結束, 小道上一個人也沒有,楚辭好奇道:“你為什麼會這個時候來北鬥星?年底不應該很忙嗎。”
“不算忙,”西澤爾道,“所以就過來了。”
“你冷不冷?”他問。
楚辭莫名其妙:“我不冷啊,剛才不是說過了。”
“可你的手很涼。”
楚辭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西澤爾手裡,他牽的過於自然,以至於楚辭完全忘了這回事。
楚辭的手指動了動,他的體溫本來就偏低,一到冬天更是冷冰冰的,但是手掌接觸到西澤爾手心的位置卻溫熱,甚至能隱約感受到他的脈搏,連接著一顆流淌的熱血,和鮮活的心臟。
他忽然的將手抽了回來,在西澤爾反應過來之前,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將自己冰冷的手塞進西澤爾的領子裡。
西澤爾明顯被冰得打了個寒噤,卻無奈的笑了起來,又是好氣又好笑道:“暖和嗎?”
但是並沒有把楚辭的手拎出來。
“暖和啊。”楚辭理直氣壯的收回手塞進口袋,道,“我還以為你來北鬥星有什麼正事。”
“來看你不是正事?”
“我嘛,”楚辭毫不在意的道,“順便看看就行。”
“考試怎麼樣?”
“還行,”楚辭踢了踢腳下的碎葉子,道,“挺簡單的。”
“馬上就是新年了。”
“嗯,”楚辭點頭,“後天我就跟沈老師回去了。”
他沒有等到西澤爾回答,不禁偏過頭去看他,道:“我不是告訴過你沈晝還在北鬥星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西澤爾苦笑著輕歎了一聲,許久才道:“你還記得春天的時候問過你,明年新年要在哪裡過嗎?”
“記得,”楚辭道,語氣平靜,“但我還不想□□星圈。”
“你——”
“我如果□□星圈,一定是去殺那個什麼執行總長。”
他揣著手大步往前走,聲音漸漸不聞。
餘下低微風吟。
……
楚辭走得時候叫埃德溫關掉了恒溫係統,客廳裡猶如冰窖,陽台上的燈卻亮著,並透出隱約綠意,他好奇的走過去拉開陽台門,發現裡麵竟然擺滿了葳蕤植物,藤蔓纏繞著窗欄,枝葉堆疊,生意盎然。
陽台上的氣溫明顯要比客廳高,西澤爾懷疑的看了一眼在廚房裡找東西的楚辭,問道:“陽台上的花是你養的?”
“怎麼可能,”楚辭頭也不回道,“是沈晝養的。”
其實不是沈晝養的,沈晝隻是將它們買回來放在那而已,每天的澆水、修剪和維護都是埃德溫在做,此人工智能現在已經將養花當成了自己的一項工作,甚至向楚辭提議在陽台上養隻鳥,被楚辭明令拒絕。
氣溫很快回升,西澤爾發現屋子裡似乎多了很多東西,而客廳角落的衣帽架上掛著一頂破舊的紅帽子。
“你吃東西嗎?”
楚辭問著,半響不見西澤爾回答,跑到客廳一看,他正盯著衣架上舊帽子。
“這有什麼好看的?”
西澤爾道:“我隻是沒想到,它竟然還在。”
“在啊,”楚辭又問,“你吃不吃東西,我餓了。”
“要出去吃嗎?”西澤爾道。
“不用。”
楚辭轉身往廚房走去,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頂帽子。它曾經落過卡斯特拉空間站的的雪,也浸透過楚辭的血,也曾掉在二星泥濘的雨天裡,最後被南枝撿回去,洗淨汙漬,最後掛在這裡。
他對西澤爾道:“我以後會和你□□星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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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成績單那天,楚辭正和沈晝坐在回二星的星艦上,因為星網信號問題,埃德溫的轉接慢了快半個小時,楚辭還不知道自己成績的時候,他們班的班級通訊頻道已經炸開了鍋。
這次楚辭和沈晝運氣好,碰到的是個走私藥品的運輸艦,有的藥品需要特殊環境保存,路上不能耽擱,因此從聯邦到二星他們隻用了三個小時。
二星的冬天荒涼而孤寂,沈晝專門叮囑過不用過來接,因此他和楚辭兩個人走出苟延殘喘的空港,走過破舊不堪、全都是地下賭場的街道,進入了疲老腐朽的空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臨近年關,列車空蕩蕩的,車廂壁上的裂開好幾條縫隙的晶屏上播放著八百年前的廣告,列車震蕩了一下,晶屏閃了兩下變成一片黑白雪花。
楚辭見怪不怪,指不定哪天它就又重新亮起,繼續播放工廠都倒閉了不知道多久的商品廣告。
“我覺得米貞接趙潛蘭的案子有古怪。”沈晝仰頭望著破爛的車廂頂,仿佛那裡可以生出一朵花來。
楚辭問:“判沒判?”
“判了,”沈晝道,“但是被告上訴了,二審在年後。”
“有什麼古怪?”
“我最近一直在了解聯邦的幾個大律所,按照行規和米貞的性格來說,她應該是不會接這種案子的,因為既掙不到錢。也博不到名聲。再說的難聽點,這案子太小了,配不上米貞現在的位格。”
楚辭隨意的道:“那她為什麼要接?又沒人拿刀逼著她。”
“拿刀逼著她倒不至於,但我更傾向於,確實有人委托她,或者請求她接了這件案子。要知道,不論哪個時代,律師這個行業都是很吃人際關係網的。”
“你說了這麼半天等於沒說,”楚辭將空箱子在無人的列車通道中間滾來滾去,“你和米貞又不熟,在聯邦也沒有什麼人際關係網,怎麼可能查得到是誰委托了米貞去為趙潛蘭脫罪?”
“有一句話怎麼說來著?”沈晝懶洋洋的道,“打不過就加入,所以我選擇加入他們。”
楚辭好奇:“怎麼加入?”
沈晝從終端裡找出一張繳費回執單,楚辭定睛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