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落在了某間倉庫廠房的頂上。房頂鋪著收集光能的反射膜, 緩衝了墜落的重力,他解開鎖扣衝著瞭望塔的窗口揮了一下手,卡萊·埃達領會到他的意思, 將升降索收了上去。
運輸軌的照明帶完全損壞,連閃爍的火花也逐漸熄滅了, 黑夜回歸到它最原始的狀態,一片混沌。可是爆炸還未停止, 灰白煙塵幽靈般縈繞, 看不清的角落裡, 時不時還有爆破聲。
一輛卡車因為警報而困在運輸軌上,楚辭奔過去卸掉車門鑽進去,埃德溫投射出整個倉庫場地的地圖,楚辭迅速將精神力場感知到的守衛情況和重型武器標注上去, 於是埃德溫修改了車輛的運行程序, 朝著楚辭重武器的方向行駛過去。
“我將測算範圍再次縮小之後, 萊茵先生極有可能在這裡。”
伴隨著埃德溫的聲音,地圖上的一塊區域被紅圈框起來。
“根據記錄信息顯示這裡存儲的是易燃物料,我想這也是萊茵先生在此地躲藏的原因之一。但是這裡距離控製中心較遠,軌道單一,除了運輸軌道之外隻有一條通行軌道,如果出入口有機甲把守,困在裡麵很難離開。”
“隻有一台機甲。”楚辭將地圖撤掉, “小火箭筒的爆炸半徑不到一百米, 所以隻要將機甲從通道入口引開一百米就可以了。”
卡車沒有停止運行, 楚辭推開車門敏捷的跳了出去, 落地順勢一滾, 鑽入堆放的集裝箱空隙之中。
集裝箱被防水布覆蓋, 遠望去如同棱角分明的巨山,楚辭貼著“山壁”緩慢挪動,逐漸接近有重武器把守的通行軌道出入口。
過了軌道就是易燃物料存放倉,放攜帶武器的警衛機器人進去都會存在風險,更彆說機甲這樣的重武器。但倉庫占地麵積非常廣,僅憑人力搜尋進度極其緩慢,因此才僵持至今。
軌道的照明帶光線微暗,迷蒙夜色中看不清機甲的輪廓,但精神力場可以感知到這尊鋼鐵巨物的威力。
在出入口把守的過程中機師不可能一直保持精神通感狀態,因此一旦發生異常,機師首先需要進行人機互連。一般機師精神力從進入人機交互接口到精神力網與機甲契合度值穩定的時間會在二到三秒不等,而這二到三秒,已經足夠楚辭動手。
他將粘合彈分次散開貼在集裝箱上,範圍很大,劑量卻並不重,因為這隻是用來乾擾機甲的注意。
做完這項工作之後他就離開了集裝箱堆,悄無聲息的爬上倉庫屋頂,無遮攔的伏在夜色中一動不動。
五,四,三……他在心裡倒數,最後一個數字落下,不遠處忽然“轟隆”一聲巨響,集裝箱如同山崩一般倒塌,鳴警聲後知後覺的此起彼伏。楚辭卻已經瞄準了機甲,扣下扳機。
隻有的“簌”一聲,很清脆,好像跌碎了一片瓷。
但通道出入口處剛剛啟動的機甲卻瞬間失去了所有外界信息,因為剛才那一聲輕微的脆響,碎掉的是機甲的雷達接收器。
理論上來說機師不應該隻依賴雷達接收和判彆外界信息,比如楚辭乾脆就不用雷達,而是直接使用精神力場感知,但隻有極少數人能做到這一點;也有老道的機師隻靠全視角的監視屏幕就可以操縱機甲;但對於絕大多數機師來說,失去雷達對他們的操縱所造成的影響非常大。
雷達接收器裝載在機甲的肩部護甲之下,很小,遠距離幾乎無法命中,近距離也隻能在護甲損壞的情況下才會被破壞。但機甲在啟動的過程中會必須重新校準機械元件,機械臂組件在校準過程中產生的震動會將護甲震開一條縫隙,楚辭的子彈就是在一瞬間之內,穿過那條縫隙,擊碎了雷達接收器。
一擊得手,楚辭立刻翻身跳下倉庫屋頂,而此時他的位置暴露,槍彈接二連三在他腳邊炸響,他幾乎是踩著彈坑飛奔出去,身後的集裝箱開始了第二波爆炸。
失去雷達機甲無法接收外部信息,全視角的監視屏幕也隻能看到近前狀況,而就在這時,機師才發現內部通訊頻道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斷連了,困在操作倉內的他猶如身處孤島,監視屏幕內爆炸連連,硝煙密布,安保小隊長貓在掩護之後,正在大聲朝他叫嚷著什麼,機師聽不見他的聲音,但卻可以看見他指著爆炸點,於是他操縱著機甲,朝爆炸點靠過去。
雷達損壞之後他隻能依靠機甲的行徑距離來計算一個大致的相對距離值,視野所及到處都是集裝箱的碎片,他記得集裝箱場距離軌道出入口並不算太遠,但是目標是什麼時候出來的?又或者這根本不是目標,而是另外的闖入者……
夜色本就影響視物,爆炸產生的強光和煙塵更是混亂一片,監視屏幕裡什麼都看不清,機甲的行徑速度越來越慢,最後不得不停滯在原地。
楚辭立刻往空中打了一顆信號彈。
而閃耀的信號彈尚未消逝,一顆紅色流星仿倏然閃現,拖曳著灼燒的焰尾,燒紅了半邊天空。
轟隆!
有那麼一瞬間,黑夜恍如白晝,氣浪如同海嘯般咆哮開,運輸軌節節裂開,廢墟碎片卷掠成一股洪流,而亮光過後夜幕重臨,卻隻剩下無儘肆虐聲。
“這下萊茵先生應該可以離開了……”楚辭站起身,拍了拍自己滿身的灰塵,給卡萊·埃達留了句言,然後立刻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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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阪公司倉庫爆炸的消息不脛而走,楚辭從藥品販子手裡接過東西時,身邊經過兩個街頭武士正在竊竊的議論這件事。大清洗之後人們多少對凜阪公司心存畏懼,因此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樣毫無顧忌的談論。
“……最近關於他們的消息到處都是。”
“有大變故?”
“說不好,我認識一個他們運輸工,說是運輸部現在一盤散沙,新上任的總監的現在還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呢。”
楚辭將藥瓶塞進口袋,轉身離開了集市。
“萊茵先生下手不輕啊。”他低聲嘀咕了一句,回到和卡萊·埃達暫時藏身的小酒吧裡。
他買的是抗菌藥,止血凝膠在埃達的傷口處停留的時間太久,導致縫合處有點化膿,早上她自己做過清理之後就開始低燒,楚辭隻好藥品販子買了鎮定和抗菌藥物。
“你還不回去?”楚辭問,“行蹤肯定已經暴露了,他們知道你在一百三十六層。”
“我本來還想和萊茵說點事情。”埃達因為低燒而聲音嘶啞,“你有他的消息嗎?”
楚辭搖了搖頭。
“那就算了,以後再說。”埃達道,“你晚上送我去威廉姆斯那吧。”
“好。”
入夜之後楚辭送她到冷飲店的路上她一直閉著眼睛,似乎很痛苦,一進門星星就連忙去找醫生,楚辭將埃達放在起居室的床上,威廉姆斯站在門口。有那麼一瞬間,楚辭感覺到他不可忽視的殺氣,和他的目光一起直刺向楚辭的後背,可就在這時,卡萊·埃達忽然睜開了眼。
“威廉姆斯,”她叫道,聲音異常沙啞,“你不是他的對手。況且,想殺所提斯的是我。”
威廉姆斯嘲諷道:“你認為我會給所提斯報仇?”
“我不會。”他回答了自己的問題,“但我得提防著,有一天你會不會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