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終端信號接收不穩定,埃達沙啞的聲音被電流乾擾,愈發的不真切起來, “我隻知道她做改造人生意。”
“你和她接觸過?”
“沒有,我從一個改造人殺手那聽來的。”
“殺手叫什麼?”
“雲河。”埃達停頓了一下, 道,“你可以去改造人那邊打聽。”
“我去過自由彼岸, 但什麼都沒有查到。”
“她不在自由彼岸。如果你了解改造人就會知道, 她的技術比自由彼岸要先進的多。”
楚辭通訊的時候並沒有開防乾擾模式, 因此艾略特·萊茵也清楚的聽到了她的話,萊茵看了楚辭一眼,做了個往前指的動作,楚辭又道:“雲河還活著嗎?”
“不知道, 但他還算有點名聲, 你可以查一查。”
“好。”
通訊結束, 萊茵沉吟道:“這是一條很有用的線索。我聽過雲河……如果他還活著,找起來應該不算太困難。”
“我會讓neo幫忙找,”楚辭拿過繃帶將縫合過的傷口包紮起來,“您先養傷吧。”
“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隻是拖久了沒處理。”
“我不知道沒有彆的並發症,”楚辭抱起手臂,“還是趕緊找個醫生看看吧。”
“我以前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
“那是以前。”
艾略特·萊茵笑道:“那次是巧合和意外, 但這次卻是因為我沒有考慮到對方出動重武器的可能性……個體在機器麵前, 力量就會顯得非常渺小。”
“當然, ”他補充, “擁有強大精神力的人除外, 精神力將人和機器連接了起來。”
楚辭“嗯”了一下, 道:“所以我們什麼時候去找醫生。”
“……”
最終萊茵也沒有拗過楚辭,兩人夤夜離開了一百三十六層,去了從未涉足過的九十九層,在這裡找到一家診所,醫生經過一係列的檢查之後得出結論:可能會對小腿神經有影響。
楚辭低聲問:“會不會截肢?”
醫生:“……不至於,但可能要裝一個生物神經處理器進去。等淤血和腫脹完全消下去才能看出來到底對神經的影響大不大。”
從診所出來,萊茵提議道:“先回去吧。”
楚辭問:“直接回聖羅蘭嗎?”
萊茵遲疑一瞬,卻還是點頭:“嗯。我本來想先去山茶星,但是現在腿腳不方便,就算了。”
“對了,你可以找唐幫忙。”他說道,“說不定他會有雲河的消息。”
“您去山茶星是因為有事找唐嗎?”
“沒什麼事,”萊茵笑了笑,“隻是想去看看他。”
楚辭“哦”了一聲。聽見他感慨的道:“我好像已經很久沒見他了。”
“等傷好了再去吧。”
艾略特·萊茵感慨的道:“我和慕容都是聖羅蘭人,有一段時間唐也和我們待在聖羅蘭,但最後他還是覺得自己的故鄉比較舒適。對了,他在聖羅蘭那段時間,正好是小慕容出生的那年。”
“原來你們這麼早就認識了。”
“是啊。”
星艦降落在聖羅蘭乾燥的晚風中,砂石滿地亂走,從空港出來的乘客都匆忙的往升降梯跑去,鬆陽專程來接他們,驚愕道:“萊茵先生竟然受傷了?”
楚辭補刀:“不僅受傷了還傷的很重。”
風將楚辭的帽子掀走,鬆陽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林,你的頭發呢?”
楚辭不在乎的道:“剪了。”
鬆陽搖了搖頭:“簡純見到肯定要說你暴殄天物……不過她去廠子裡了,你暫時見不到她。”
“我見不到她的,”楚辭道,“我明天就回三星。”
“啊?”鬆陽惋惜,“為什麼不多待幾天?”
“因為……”
楚辭眯了眯眼睛,因為快開學了。
==
休完假回來之後的西澤爾忙了好幾天,但等到處理完積壓的事務,日子便又回到了正軌。納金斯已經將團長的工作都交接給了肖衡,自己反倒陷入了無聊之中,有時候去找陳老將軍聊天,順便指導一下陳柚的機甲操縱,給孩子嚇得夠嗆。
又到了柯曼特群島產卷卷蝦的季節,陳老的鄉裡人寄來一大箱,陳柚距離冷藏箱遠遠的,生怕蝦們爬出來。
陳老將軍讓納金斯拎走了一袋,又給西澤爾通訊,讓他也來拿,西澤爾推脫不過,又想起很久沒有去看過老人,就在下班之後過去了一趟,等到回去時,已經很晚了。
他愁著帶回來的卷卷蝦應該怎麼處理,門上的基因鎖無聲而開時,客廳內卻透出一絲亮光來。
西澤爾詫異了一瞬,連忙邁步進去,試探的叫道:“楚辭?”
書房裡傳來微不可聞的“嗯”。
西澤爾將袋子放在茶幾上,推開書房半合著的門,然後就看到某個人半截身子探出來掛在椅子靠背上,蝙蝠似的。
西澤爾:“……你在乾嘛?”
“我在想,”楚辭的腦袋倒立著,嘴唇一張一合,語氣僵硬,“機甲引擎的二元組件在真空狀態下速度和加速度的變化規律。”
“……”
西澤爾過去將他提起來放在椅子上擺好,楚辭任他擺布,卻依舊一臉凝重的思考神情。忽而鼻翼翕動了兩下,甕聲甕氣道:“什麼味道?”
“應該是卷卷蝦?”西澤爾解開外套扣子,“陳老的朋友寄的,他讓我去拿了點回來。”
“你又不會做。”
楚辭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到客廳去看蝦。蝦們擠在冷藏袋裡,都凍僵了,胡須上粘著霜白的冰花。他自言自語:“溫度應該也是有影響的……可是如果溫度作為一個介入因素變量,它是不可控的……”
西澤爾好笑的將冷藏袋從他麵前拎走,道:“機甲引擎在運行過程中產生的熱量會導致原件過熱,所以才需要冷溶劑降溫,外界溫度的影響不大。”
楚辭“哦”了一聲,走回書房繼續掛在椅子上,思考他的學術問題。
“你的作業不是已經寫完了嗎?”西澤爾問。
“這是二年級的學年論文,昨天剛公布的選題範圍。”
“我記得你們期中才開題,著急什麼?”
“提前想,免得到時候有彆的事。”
西澤爾忍不住問:“你那樣倒著,不難受嗎?”
楚辭這才將自己正過來,蹲在椅子上歪著頭看了他一秒鐘,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拍手,立時站起身一步跨到桌子上,借著窗沿作為支點跳過去,那窗沿很窄,西澤爾擔心他站不穩,下意識張開手要去接他,卻不想他往前一撲,鳥兒似的直直墜入西澤爾的懷裡。
西澤爾驚了一驚,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楚辭環住西澤爾的脖頸,趴在他耳邊道:“欠你的,現在還啦。”
“什麼欠——”話說到一半倏地頓住,他想起來,上次通訊的時候楚辭問要怎麼安慰他,隔空抱了他一下。
他忍不住抿起嘴唇彎了彎,笑意從眼底泛開,碧綠眼眸裡明光流轉,藏匿了驚心動魄的溫柔。
“咦,”楚辭忽然道,“你好暖和啊。”
他八爪魚似的掛在西澤爾身上,臉頰埋在他的肩頸的位置,嗅到他襯衫上淡淡的洗滌劑味道,有點像薄荷花。
西澤爾無奈道:“現在是夏天,你是不是室內溫度調太低了?”
楚辭冰涼的胳膊壓在他脖子上,臉頰也冷冰冰的,隻有呼吸間的氣流微微溫熱,吐在他側頸上,像一片羽毛,不停得在他脖子上掃來掃去。
“可能是吧,剛回來的時候很熱。”
西澤爾低頭,隻能看到楚辭一點冷白的後脖頸,他的頭發又長了,這次倒是沒有再嘗試剪短,黑色流水般包裹著兩人的肩膀。而他似乎覺得自己要掉下去了,乾脆抬起腿繞在西澤爾的腰上,他韌性極好,這樣一來兩個人的身體之間就沒有絲毫空隙,西澤爾覺得自己心臟往下墜落般重重的跳了一下,然後一直墜,墜入熔漿灼熱的淵底。
於是心都融化了,血液也在沸騰,滾燙的溫度幾乎要浸出皮膚。
一瞬間渾身發熱,意識燃燒,耳旁似乎有嗡鳴,而心跳一聲接著一聲,擂鼓一般撞擊在胸腔上。
“鬆開。”他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