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宿命回還(中)(1 / 2)

但是感應科技的生物實驗項目和所提斯在那間實驗室看到的, 大相徑庭。感應科技的生物實驗項目主要是生物材料方麵,卡萊·埃達拿了實驗室的數據日誌給他,和他冒險截取到的信息片段毫不相乾。

所提斯又想辦法找了其他公司的實驗項目, 對比之後均一無所獲。

那間實驗室比他想象中要神秘的多。

最後,他將關注對象落在了昆特身上,搜集了昆特近一年來所有的行蹤記錄, 詳細比對之後, 果然發現了異常。

身為凜阪生物的執行總裁,昆特這樣身居高位的大人物,竟然在一年前的某個月, 去了兩次占星城底層。

雖然出行回歸之後他連交通工具都處理掉了,但所提斯依舊有辦法還原,他去過二十六層!

可是他去二十六層做什麼?是不是因為那間神秘實驗室的事情卻不得而知, 所提斯思慮再三, 還是派了兩個信得過的手下去了二十六層,在那裡蹲守一段時間, 說不定會有所發現。

昆特第二次找他轉移數據, 是在一個月之後。

他在昆特的辦公室門見到了重煥。

對於這個弟弟, 所提斯一向不待見,重煥的野心不可小覷,時時都想將他取而代之。但所提斯在凜阪的位置無法輕易撼動, 重煥若想實現夙願,就隻有一個辦法, 殺了所提斯。

但是重煥沒有這個膽子。

對於他出現在昆特的辦公室門口,所提斯雖然驚訝卻也並未置予理睬, 和他擦肩而過時, 重煥臉上露出一抹興奮而又病態的笑容, 像嗜血的野獸。

昆特依舊坐在那張寬闊的黑色辦公桌後,看著所提斯道:“所提斯,你難道不好奇重煥來找我說了什麼嗎?”

所提斯淡然道:“我不在乎。”

昆特笑了起來,道:“我很欣賞你的高傲,但有時候,這種性格會毀了你。”

所提斯不置可否,昆特從辦公桌後那張王座般的椅子上起身,緩緩在窗邊踱步,半晌,道:“所提斯,再幫我去一趟那個實驗室吧。”

依舊是同樣的方式來到了那間神秘實驗室,不過這次接待他的卻是另外一個人,這次的引導者要沉默的多,他邁著機械的步伐將所提斯帶到了一間中心控製台模樣的屋子。

這裡偌大而沉寂,終端和晶屏無聲運作著,仿佛冰窟。

來的路上所提斯再沒有見到如上次的實驗室,而是穿過一段長長的隧道,進入升降梯之後,直達控製台,但是和上次的感覺卻一模一樣,恐怖而冰冷,就像是冷血的爬行動物在皮膚上蜿蜒,毒涎滴落,命懸一線。

他沉默著工作了七個小時才終於將控製台開放的數據傳輸完畢,回過頭,他對引導人道:“有的數據是加密的,無法傳輸。”

引導人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聽明白所提斯的話沒有。

這一次所提斯依舊如法炮製,截取了一些信息片段傳送到自己的終端上。可是離開中控台後,再次醒來時,他卻不是在昆特的實驗室,而是一個人在自己的秘密居所中。

麵前放著他的終端,已經被毀壞成一堆碎片,幾乎無法修複。

所提斯立刻爬起來衝到房門前的記錄麵板上去查監控記錄,可惜什麼痕跡都沒有。

他緩慢走回會客廳,頹然的跌坐在沙發上。

這是昆特的警告!

他知道自己在傳輸數據的時候截取了信息片段,所以才將終端毀壞擺放在他麵前,又將他送回無人知曉的秘密居,就是在告訴他不要再搞小動作。而之所以昆特還沒有殺了他,八成是因為自己還有幾分用途。

難怪他會在看昆特的辦公室門口遇到重煥,想必這件事重煥也有參與,不過隻是,他負責幫助昆特轉移數據,而重煥負責盯著自己。

雖然厭惡自己這個弟弟,但他的能力和手段卻毋庸置疑,所提斯沉思了一會兒,將這間屋子裡存放的信息全部都銷毀,然後自己離開。

他去了黑砂街。

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叔叔威廉姆斯在此隱居,還會做一些情報生意。

星星是他的妹妹,但是和重煥一樣,他對她也沒有多少深厚的感情,隻是這個女孩子單純而懵懂,麵對她要比麵對重煥輕鬆的多。

但是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重煥。

他露出厭惡的神情,重煥虛情假意的笑著:“大哥醒了?”

所提斯沒有理會他,徑直往飲料店樓上走去,重煥直起身:“叔叔在休息,你還是不要上去打擾他了。”

星星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專心致誌的給飲料機加果糖。

狹小的店麵中,三個血脈相連的年輕人卻仿佛處於最遙遠的彼方,他們的目光比最陌生的陌生人還要冷漠。所提斯站在古舊的樓梯上往下看,重煥靠在距離妹妹不遠處的圓桌邊,似笑非笑的。而星星,對於他們的唇槍舌劍充耳不聞。

所提斯依舊沒有理會他重煥,再次往上走了兩級台階之後,重煥道:“大哥。”

這一次,他的聲音發沉,猶如落地的金屬。

可是接著,他的聲音卻輕了下去:“不該碰的東西就不要好奇,免得招來殺身之禍。”

“你知道什麼?”所提斯居高臨下的睥睨著他,“你在做什麼。”

“我隻是不想讓你死得那麼快而已。”重煥的臉上又露出了惡劣的、令人厭惡的笑容,“你猜,要是你死了,那個姓埃達的女人,會為你哀悼嗎?”

所提斯的目光如同閃電利劍般刺過去,重煥不為所動,笑道:“她不會,但也許,我會。”

“如果你死了,”所提斯反唇相譏,“我一定不會為你哀悼。”

他說完徑直上樓。

威廉姆斯已經醒了,他蜷縮在躺椅上,甕聲甕氣的道:“我一睜眼就聽見你們倆又在吵架,這次是因為什麼事?”

所提斯略帶煩躁的道:“沒事,你不要亂操心。”

威廉姆斯“哼”了一聲。

半晌,所提斯皺著眉,低低問:“重煥怎麼知道卡萊,你說的?”

“我沒有那麼閒,”威廉姆斯冷冷道,“布倫家族世代都與情報打交道,你弟弟又不是廢物,對於你我來說,這世界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

“但是他不如我,”威廉姆斯沉聲道,“你知道,要論和信息情報打交道,他完全比不上我。”

“也許他有彆的渠道。”威廉姆斯道,“我早勸過你不要再和卡萊糾纏,與其時刻擔心,不如——”

“我不會和她分開的。”所提斯呢喃,“永遠不會。”

良久,威廉姆斯無奈的歎了一聲。

所提斯站起身,大步走到起居室門口,就要推門出去時動作卻倏然一頓。

他緩緩地回過頭看向威廉姆斯,語氣有些困惑不解:“我來找你做什麼?”

威廉姆斯沒好氣道:“誰知道你來找我乾什麼?剛醒來就聽見你和重煥吵吵。今天真是稀奇,平時一個都見不到,今天卻跟商量好了似的……”

所提斯慢慢的走下樓梯。

他總覺得自己今天來找威廉姆斯有事,但剛才上樓的時候被重煥打斷,現在竟然完全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事。

他皺著眉拚命回憶,可是腦海中卻隻剩下一片空白。

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再來黑砂街之前身在何處。

幾乎是無意識的,他扶著樓梯扶手一步一步走下去,腳步聲很沉重,咚,咚,咚。

咚!

星星將一大桶果醬放在流理台上,震動得所提斯的耳膜一鼓一鼓的疼。

這種痛覺非常奇怪,灌進耳朵裡的聲音全都消失了,隻剩下電解一般的嗡鳴,視線所看到的景象也都模糊不定,世界仿佛揉皺了塑料風景畫,褪去顏色,晦暗不明,混沌一片。

他抓著樓梯扶手,半晌才終於重新清明過來。

星星依舊在流理台前忙碌,午後的光從門口踱進來,鋪陳在流理台前一小塊地麵上,潔白如雪。

所提斯驀然的想起,很多年前,也是這樣的一個午後,又仿佛就是在今天。他已然忘記了自己當時來找威廉姆斯所為何事,但他從樓上往下走時,看見靠在流理台旁漫不經心拆卸開一把槍的少女。

那是他和卡萊·埃達第一次見麵。

後來他才知道,那天是她的生日。

隻有那段記憶非常清晰,鮮明得仿佛刻進了腦海,永生難忘記。

“我給了你新型機甲的數據?”

當天深夜,他疑惑地問卡萊·埃達。

埃達嫵媚的眼波一轉,莞爾道:“想賴賬?”

“可我想不起來,我為什麼要給你機甲數據。”所提斯揉著太陽穴,語氣裡充滿困惑。

“按照你的說法,”卡萊·埃達道,“你們有一個項目進行失敗了,要重新開源。”

所提斯問道:“什麼項目?”

“生物實驗項目,”埃達說,“具體的你也沒有告訴我。”

所提斯麵上困惑的神情一閃而逝,卡萊·埃達的手放在他胸膛上,柔和地問:“怎麼了?”

“沒怎麼,”所提斯搖頭,“我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

卡萊·埃達枕著他的肩膀,打了個嗬欠道:“睡覺吧,多休息就可以。”

室內燈光儘滅,所提斯的眼睛卻一直都沒有閉上,他凝視著黑暗,可是黑暗中什麼都沒有。

次日他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床鋪上毫無溫度,顯然卡萊·埃達已經離開多時。他緩慢的坐起身,卻發現頭痛欲裂,幾乎已經到了無法行動的地步,隻好通訊叫來巴克,將自己送回去。

巴克將他送到了他的秘密居所。

所提斯進門的時候,對這裡的一切都感覺到無比陌生,陌生的好像上次來這裡已經是一個紀元之前。但是他的頭如同針紮般疼痛,無暇思考這些,他倒在冰冷的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自此之後,他就沒有任何征兆的患上了頭疼病,可是去看醫生,連醫生都無法找出他的病源,隻能用止痛劑暫時遏製。

有一次和卡萊·埃達吃飯的過程中,頭疼突然發作,他幾乎無法控製的暈倒,等意識再次清醒,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他躺在床上,臥室門並未完全閉合,卡萊·埃達和黛瑞亞的說話聲時斷時續。

“……似乎是和複製人有關的項目。”

“哦?”卡萊·埃達尾音婉轉,“有消息傳遞回來?”

“暫時沒有,這隻是猜測。”黛瑞亞停頓了一下,道,“所提斯先生的監測係統很完備很嚴密,我們幾乎寸步難行。”

卡萊·埃達笑道:“他會擋住我的路嗎?”

黛瑞亞沉默不語。

卡萊·埃達漫不經心道:“那就殺了他,重煥不如他,到時候好方便我們動手。”

所提斯覺得自己很清醒。

從未像此刻這樣清醒。

他勸卡萊·埃達不要觸碰紮努博士實驗室的東西,她答應了,卻並未依言照做。她騙了他,她是個騙子。

可是他從來都知道,非常清楚的知道,卡萊·埃達,不僅是個騙子,還是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她會殺了他。

他太清楚了,她會殺死他。

所提斯看著淺色的床幔,布料上的花紋猶如一個一個旋轉的眼睛,滿懷嘲諷。

他起身,發現自己的終端被卡萊·埃達解開放在床頭,他伸手去拿,在觸及終端卡帶的時候,他的指尖如同觸電一般,顫抖了一下。

他的終端改造過,可以作為小型接收器使用,而接收器的物理天線就裝在終端的卡帶扣子上,非常隱蔽,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來。

可是現在這個終端上沒有。

他立即打開終端去搜索,也沒有找到接收器的功能菜單。

這隻是一台普通終端。

可是他什麼時候換掉了自己的終端,他竟然完全不記得!

所提斯拿著終端衝出房間,急急忙忙地問卡萊·埃達:“卡萊,你記得我什麼時候換掉了終端嗎?”

卡萊·埃達目光緩慢的移過來,先是眉梢挑起,接著眼尾上揚,最後才是目光,她的冰藍色的眼眸裡,如同銳利冰淩一般的目光。

她叫道:“所提斯?”

所提斯低低應了一聲,又問:“你知道,我什麼時候換掉了終端嗎?”

“你上次過來的時候,用的就是現在這個終端。”卡萊·埃達語氣徐徐的說道。

她朝黛瑞亞擺了擺手,第一秘書心領神會的離開。埃達起身走到所提斯對麵,目光審視:“你最近怎麼了?”

“沒有,”所提斯勉強的笑了一下,“沒怎麼。”

卡萊·埃達曼聲道:“你聽見了我剛才的話?”

所提斯沉默了一下,隨即點頭。

這個女人是個騙子,但他不是,他說過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卡萊·埃達笑了笑,用手指支著下巴,宛然道:“有什麼想法?”

這個問題如此殘忍。

所提斯低聲道:“你想讓我有什麼想法。”

“我以為,你一直都很清楚。”卡萊·埃達的語氣歸於平靜,甚至冷酷逼人,“你和我的結局,無非就是誰先殺死誰,在鋼絲上行走久了,難道就忘了腳下是萬丈深淵?”

“我不會,”所提斯搖頭,“我不會殺你。”

那麼答案就隻剩下一個。

卡萊·埃達笑著,她玩弄著手指上的一枚紅寶石戒指,忽然問:“所提斯,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天,是什麼日子嗎?”

半晌,所提斯道:“不記得。”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謊。

所提斯知道自己的記憶也許出了問題。

他遺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他慢慢的,一點一點拚湊出事情源頭,卻不論如何也無法穿透那層迷霧。

一天下午,他再次在昆特的辦公室門口遇見了重煥,他和他擦肩而過,所提斯猛然覺得這一幕如此熟悉,似乎就發生在不久之前。

他停下了腳步。

重煥也停了下來,笑道:“大哥,在外麵還是顧著點麵子,不要和我吵架了。”

所提斯看著他,透過那張令人厭惡的臉,看見數天之前,他們在威廉姆斯的飲料店裡,爭吵過一次。

而那天,重煥見到他的第一句話是,你醒了?

不是你來了,而是,你醒了。

他毫無征兆的道出了自己和卡萊的關係。

所提斯非常清楚自己對於這件事的保密程度,重煥的信息情報網必然比不上他,要調查和確認這件事,所提斯一定會有所察覺。

那麼他從哪裡知道?

所提斯的記憶。

所提斯放在褲子口袋裡的手緊握成拳,幾乎用儘畢生的氣力,才邁出去下一步,他走進了昆特的辦公室。

那天昆特對他說了什麼,他根本不記得。

第二天借著去一星出差的機會,他讓巴克幫自己的找了一個記憶精神科的醫生。隻是進行了看診,他並未在醫生處拿藥,離開診所的時候他思慮再三,還是將那個醫生殺了。

他去找了威廉姆斯,要他幫自己找一些治療記憶精神疾病的藥。威廉姆斯並未多問,很快就將藥拿給了他。

他的頭越疼越厲害,有時候甚至會的連著幾個小時都失去意識,為此他隻能減少和卡萊·埃達見麵。藥物收效甚微,但卻不能停止,他沒有辦法自己買藥,不能讓重煥察覺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於是他隻能讓巴克想辦法去找藥品販子。

他不知道重煥是如何對自己的記憶動了手腳,他也不知道那段記憶是什麼,從過往的蛛絲馬跡中,他隻能推斷出來,似乎和則圖拉·昆特有關。他悄悄的去過一次二十六層,卻幾乎一無所獲,無功而返。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凜阪內部悄然降臨了一場重大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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