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查克的喘息越來越距離,他焦急的道,“你不要和我說話了,保存體力,用來跑路吧!”
“可是你兩條腿也跑不過人家四個輪胎啊,”楚辭提醒他,“更何況你還負重前行。”
他閒閒的建議道:“要不把背包扔了吧。”
查克:“我死也不!”
楚辭又道:“那要不把我扔了?”
查克語氣崩潰:“把你扔了我也跑不過他們的越野車啊,這裡距離丹尼爾斯學院那麼近!”
“那就不要跑了,”楚辭淡淡道,“停下。”
查克粗重的喘著氣:“你又發燒開始說胡話了?”
“我清醒的很。”楚辭抬手勒住他的脖子,“彆跑了,你跑不過他們的。”
查克頓覺呼吸不暢,他脖子上還殘留著昨天和那人爭鬥時的傷,被楚辭再這麼一勒瞬間覺得自己要窒息了,隻得停下腳步,哽著聲音道:“你給我放開!”
楚辭鬆開手,道:“加上那個絡腮胡,他們的車裡隻有三個人,你隻要把他們都殺了,問題不就解決了?”
查克:“你果然是燒糊塗了吧?”
“我很清醒。”楚辭道,“他們知道木原通道已經封鎖了,所以你隻能走這條路。隻要找一個合適的高地埋伏,乾掉他們三個不是輕而易舉?”
“你傷的是脊背,”查克狐疑的道,“不是腦子,怎麼現在都開始妄想症了?”
按照霍姆勒人均胎教的教育水平,查克能知道“妄想症”這個詞實屬不易,已經可以算是高知識素質了。但是他家裡往上追溯三代都是奴役民,逃不脫底層階級的局限性,按照他十分有限的閱曆和認知,違背祖宗成分出來走荒已經用完了他基因所有的反抗因子,有意識的反殺三個遊族人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楚辭道:“背包裡有槍。”
查克:“不行不行。”
楚辭又道:“繼續往前走,這裡的地形都不適合狩獵。”
查克拎好背包又開始飛奔,楚辭一把扼住他的脖子:“走慢點,我看不清了。”
“走慢點被追上了怎麼辦!”
“說得好像你走快點就不會被追上了一樣。”
“……”
查克垂頭喪氣的道:“那怎麼辦,我不想死。”
他說著不禁悲從中來:“早知道我就應該聽我爺爺話,乖乖待在村子裡,非得跑出來走荒,現在可好,死到臨頭連我爺爺最後一麵都見不到,我隻是想活著啊!”
楚辭聽他哭了整整一分鐘,終於不耐煩了:“哭完了嗎,哭完了就給我把槍找出來。”
查克用袖子擦了一把快要結冰的眼淚,吸了吸鼻子道:“找出來又能怎麼樣,難道還能乾得過遊族人的□□嗎?”
“都是□□還分什麼高低貴賤,”楚辭道,“再往前走一點,我覺得那座垃圾山的位置不錯。”
查克背著他往前走,認真的道:“我們會死的。”
“我們不會死。”楚辭說,“我騙過你嗎?”
查克搖了搖頭。
雖然他們認識不到兩天,但查克卻對這個陌生的、來曆神秘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女有幾分莫名的信任感。
“我們不會死,”楚辭重複,“但是你要按照我說的做。”
“好吧,”查克垂著頭,“反正橫豎不過一死,你說吧,要我怎麼做?”
“爬上那座垃圾山。”楚辭指了大概二十米開外的一座山包,照明微弱的光線融化進濃稠的黑暗裡,隻能遠遠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然後找槍。”
“我有槍。”查克道。
“你的槍不行,”楚辭道,“我帶過來的槍是改造過的,準度和射程都更遠。”
“好吧。”
查克按照他說的爬到了垃圾山的山頂,找了個凹陷的位置暫時藏進去,從背包裡找出一把□□在手裡掂了掂。
楚辭靠在背包上,微微閉著眼睛道:“按照他們越野車的速度,從這裡到丹尼爾斯學院再這回來,兩個小時足夠,距離他們剛才離開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二十分鐘,所以我們隻需要再等半個小時,就會知道答案……他們有沒有懷疑到你頭上。”
查克應了一聲“好”,過了一會忽然偏過頭來,道:“你怎麼知道從這裡到丹尼爾斯學院有多遠?”
楚辭隨口道:“出發之前你不是給我畫過圖嗎?”
查克開始抓頭發,覺得不可置信:“可我也沒有告訴你實際距離啊!”
“我根據你昨天去找背包來回的時間大致推算的。”
“啊?”查克滿頭問號,“這也行?”
“行啊,為什麼不行。”楚辭瞥了他一眼,滿臉寫著“你也太大驚小怪了”。
“等等,”查克停止了抓頭發,“也就是說,我昨天走了之後,你一直都是清醒的?!”
楚辭淡淡“嗯”了一聲:“我怕我睡著,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查克緩緩地舒了一口氣,心中的震撼無以複加。
他抬頭看著毫無光亮的天空,雪已經停了,可是厚重暗紅霾雲依舊堆疊著、翻湧著,昭示著這個不詳的世界。
也許她是對的。
查克握緊手中的槍,想道。遇上遊族人反正不能活,還不如拚一把,雖然隻有渺茫無比的一線希望,但這是活著的希望啊。
他除了抓住這一線希望,彆無選擇。
因為……他想活著。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在這半個小時裡,查克按照楚辭說得爬上爬下,終於布置好了一切,他靠在垃圾山的凹陷裡喘了一口氣,楚辭忽然道:“他們來的比我想的要慢一些。”
查克頓時抬起頭:“哪裡,哪裡?我怎麼沒看見!”
“還有三千米左右。”
因為受傷影響,楚辭的精神力場幾乎隻能作用到幾千米的範圍,而且感知的精確度會降低,比如此刻,萬籟俱寂時刻,越野車作為方圓幾千米之內唯一的動態物,他應該能非常清楚地捕捉到它的任何細節才是,可是他隻能模糊的感知到車子正在前行,隻能根據它的距離變化,來緩慢的描摹它的信息。
車子越來越近,楚辭也就能夠相對清楚地“聽”見那幾個遊族人的對話:
“……他跑不遠。”
“竟然敢撒謊,我要把他的腦袋搗碎!”
果然如查克所說。楚辭在心裡吐槽,把人的腦袋搗碎是什麼奇怪癖好啊,他殺人的時候能一槍斃命絕不開兩槍,搞得到處都是血很好玩嗎?
又過去了十分鐘,查克忽然低聲道:“我聽見車子發動機的聲音了。”
他伸長脖子:“但是沒有看見探照燈,他們肯定怕打草驚蛇,所以把燈關了。”
車子越來越近,它行駛的很慢,一切都是黑暗的,荒涼的夜空中隻有發動機轟然的翁鳴,車子路過了楚辭和查克所埋伏的垃圾山卻並未停下,一直又走了一段距離,司機忽然道:“前麵的路好像不通。”
副駕駛的人道:“要不打開探照燈看看?”
“就怕被他發現。”
絡腮胡“哼”了一聲:“他肯定已經在慌忙的逃跑,就算他實力再強,我們有三個人,難道還怕一個拾荒者嗎?”
司機聳了聳肩,然後按開了探照燈。
前路上兩座垃圾山蔓延到快要接壤,中間隻剩下一個小小的豁口,而此時這個豁口處橫著一個碩大的鐵架子,張牙舞爪,在探照燈映照之下顯得頗為猙獰。
“確實過不去了。”司機回過頭,道,“繞路吧?”
“等等,”絡腮胡忽然出聲,“那個架子上沒有雪!”
“謔,”副駕駛湊到車玻璃前看了兩眼,“還真是……”
一場大雪過後,這裡的一切都被積雪所掩埋,橫在路中央的鐵架子怎麼可能滴雪不沾?而風雪過後的天氣平和,又沒有大風,這個鐵架子難道是自己滾到路中央的?
“一定是有人搬過來擋路的!”
絡腮胡說著推開車門下去:“這附近我們隻遇到過一個人,一定是那個拾荒者!他想用這個擋住我們的去路,好讓我們繞路。”
“他走的一定是這條路,”絡腮胡招呼兩個同伴下車,“下車,我們把這個架子搬開。”
不遠處垃圾山山頂的凹陷裡,查克訝然的小聲感歎:“難怪你不讓我往架子上撒雪。”
楚辭幅度很小的挑了一下眉毛:“你力氣還挺大,一個人就能搬動那個架子。”
查克“嘿嘿”笑了笑:“我從小就跟著我爸乾活,他是倉庫的搬運工。”
三個遊族人儘數下車去搬架子,他們三人合力很快就將架子挪開,可就在他們拖著架子往後挪移的時候,誰也沒有看見架子的一頭還係著一細細的繩子。
“這真的行嗎?”查克擔心的道,“萬一砸不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楚辭道:“看著不就好了。”
繩子逐漸被扯直,但三個人拖動鐵架子的動作仍未停止,到了某一刻,那段繩索繃緊,發出“咄”一聲細微的顫音。
旁邊的垃圾山似乎跟著動了一下,接著如同有什麼巨物蘇醒過來一般忽然開始緩慢的沸騰,轟隆——轟隆——轟隆!
積雪和一些細碎的垃圾屑不停的落下來,一個巨大殘破櫃子也跟著落了下來,絡腮胡和兩個警覺地同伴連忙跳開,不遠處焦灼觀看的查克以拳擊掌,惋惜道:“我就說肯定砸不中——”
他話沒有說完,絡腮胡驀然臉色一變,道:“糟了,是山崩!”
他和兩個同伴轉身就往車子的方向奔去,這時候楚辭道:“就是現在,開槍。”
砰!
槍聲響徹了夜空。
跑在最後的司機應聲而倒。
絡腮胡和副副駕駛一驚,慌忙停下腳步,拿下背上的□□開始警惕的尋找掩體。
可是這一聲槍響過後就恢複了靜寂,反倒是不遠處垃圾山崩塌並未停止,不斷湧下來的大小垃圾已經將剛才那個路口掩埋。
絡腮胡一咬牙,對副駕駛道:“快走!”
兩人彎著腰走出掩體,儘可能快的朝著越野車靠近,可是越野車的探照燈開著,將他們的身形照得無比明晰。
查克抬起手臂,瞄準、開槍,動作一氣嗬成。
兩道子彈如同流星般飛奔而至,絡腮胡和副駕駛相繼倒地,夜空再次恢複了安靜。
不斷塌陷的垃圾山最終停止了崩塌,探照燈明亮的光輝照耀之下,灰黑的雪沫和發黑發臭的垃圾鋪了一地,蓋在三個遊族人身上,成為了他們永遠的墳墓。
查克緩緩放下胳膊,他看著自己手中的槍,又看了看楚辭,喃喃的道:“我做到了?”
“對啊。”楚辭點頭。
查克將槍放在背包上,這個時候,他的手臂開始微微顫抖,就像是得了抽搐症一般,臉上也逐漸凝結出一個笑容:“竟然真的,做到了?”
“我活下來了!”他欣喜的看向楚辭,“我們活下來了!”
楚辭笑著道:“對,我們活著。”
查克仰起頭,摘掉隔離麵罩,大口大口呼吸著冰冷而腐臭的空氣,最終使勁眨了眨眼,眼角流下一道淚水,滑進他亂糟糟的頭發裡。
他抹了一下鼻子,重新將楚辭背起來,拎著碩大背包,慢慢爬下了垃圾山。
站在平地上時候,他偏過頭對楚辭道:“謝謝你。”
“謝我做什麼,是你殺了他們,拯救了自己。”
“但我都是聽你的才會能成功的,”查克想了想,道,“如果不是你,我肯定早就被他們殺死了。”
他按照楚辭說的,找了一個障礙物擋在路口,並在障礙物上係上繩子,而繩子的另一端,連接著他提前埋在垃圾山底部的炸彈引信。查克本以為這麼做的目地是炸塌垃圾山,將三個遊族人掩埋在下麵,但其實楚辭為了方便攜帶的都是微型粘合炸彈,並不足以炸塌整座垃圾山,他這麼做的目地,隻是為了製造雪崩或者山崩的假象,讓三個遊族人處於無遮攔的狀態之下。
其實在他們搬障礙物的時候開槍也可以,但如果不能三槍的間隔時間稍微過長,或者起重工一槍失去準頭,活著的人就會立刻尋找掩體躲藏,成功的幾率大大降低。
好在查克槍法極好,三槍都非常標準的命中了目標,計劃由此成功。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一定能打中?”查克疑惑道,“萬一打不中,我們不就完蛋了嗎?”
“你站在樓下都能將樓上奴役民一槍斃命,”楚辭淡淡道,“這樣的平行距離,難道還打不中?”
“你怎麼知道我那天站在樓下——”
查克愣了一下:“又是根據時間和距離估算的?”
楚辭在心裡道,不,其實是精神力場感知。
他歎了一聲,寂寞的道:“要是我沒受傷,不,哪怕傷口隻有一半,也不至於這麼大費周折……”
查克這次吸取了教訓,他一邊搬那三個遊族人的屍體,一邊回過頭道:“那你要怎麼辦?”
楚辭撇嘴:“衝上去乾掉不就行了。”
查克:“……”
他毀屍滅跡完畢,折回來看著碩大探照燈的越野車發了愁:“屍體還好處理,這個大家夥可怎麼辦呢?”
楚辭不可置信道:“放著現成的車不坐,你不會還想走路吧?”
“可是……”查克依舊有些遲疑,“這車很有可能會引來遊族人的追殺。”
“這種車在荒原上很少見?”楚辭問。
“不少見,”查克搖頭,“不見不少見還很常見,荒原上大部分人開得都是這種車。”
“那你瞎擔心什麼,”楚辭抱起手臂,“外觀改一下不就行了。”
“可隻是個拾荒者,”查克聳了聳肩,“你知道,拾荒者是除了奴役民之外最底層的職業,一個拾荒者卻開著一輛越野車,這不是明晃晃的在引人懷疑嗎?”
“霍姆勒有賞金獵人協會或者俱樂部嗎?”楚辭問。
查克滿臉疑惑:“那是什麼?”
“一種組織,認證獵人的職業身份。”
“從沒有聽說過。”
“也就是說,誰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咯?”
“可以這麼說,”查克點了點頭,“隻要你有足夠的實力讓人信服,就沒問題。”
“很好。”楚辭點頭,“那麼從這一刻開始,你不再是拾荒者,而是一名,荒原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