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還真是鐵石心腸喏,”米貞感歎,“人家都暗示的這麼明顯了,你也不表示表示?”
“要我怎麼表示?”沈晝打了個嗬欠,皺著眉道,“杜銳怎麼回事,今天一大早就來找我要案卷分析資料,懂不懂規矩?案子都給到他手裡了,難道還要我替他出庭?他乾脆躺著拿錢好了。”
米貞哈哈大笑:“這還真是他能乾出來的事,是你自己讓出去的案子,你就忍著吧。”
沈晝半真半假道:“早知道這樣,這案子我還不如自己打,省得他給我找氣受。”
“他還能氣到你?”米貞驚訝,“他要是能氣到你,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沈晝沉默了一會,輕飄飄道:“讓他滾蛋吧。”
“怎麼,終於忍不下去了?”
“昨天卡羅拉給我打電話了,”沈晝慢條斯理的道,“話裡話外意思就是想和你吃頓飯,希望我能引薦一下。”
“是我想的那個卡羅拉?”米貞挑起眉峰,“她找你?”
“她和我是同學,她來替代杜銳,你覺得怎麼樣。”
“那可太好了,”米貞驚喜道,“杜銳雖然有幾分能力,但是心胸太狹窄,他的業務能力還沒有到讓我忽略他的人品的地步。”
“那我約卡羅拉了。”
“誒,她昨天給你打電話,你為什麼昨天不告訴我?剛好是周末,我們正巧一起去吃個飯聊一聊?”
沈晝簡短地道:“周末我有事。”
“你乾什麼去了?”米貞好奇,“我看你怎麼好像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沈晝打開抽屜,從裡麵拿出兩個精巧古樸的盒子遞給米貞:“紫色的給你,檀棕色是給小何的生日禮物,麻煩你代我轉交,另外她的生日宴會我就不去了,周四周五正好要出差。”
他說完起身離開,米貞抬手想要挽留,卻發現他步伐奇快,背影轉眼就消失在了晶體材料牆壁外。米貞低下頭,打開了紫色的禮品盒,裡麵靜靜的躺著過一隻古樸的女士手表,在辦公室明亮的燈光之下,金屬表鏈的銳光一閃即逝。
沈晝揉了揉太陽穴。
三天不眠不休瞎折騰的結果就是今天早上來到律所就開始頭疼,幸好今天沒有什麼重要事情,一到下班時間他就準時回家,飯也不吃一覺睡到晚上才勉強恢複了一些精神。醒來之後,他一邊慢條斯理的給自己收拾吃的,一邊問埃德溫:“和吳霖關聯的那件案子,就是和他在一起的然後被丈夫殺死的那個女人,這件案子的檔案可以調取到嗎?”
埃德溫道:“需要提供案件當事人姓名或者其他關鍵信息。”
沈晝皺了皺眉。
因為在這整個事件之中,似乎被提及的隻有吳霖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一開始他的著手點就是吳霖本人,所以出軌而被丈夫殺死的女人、女人患有精神病的丈夫,仿佛都隻是存在於故事中的模糊概念。
可是如果就像是吳霖說的,這隻是一場卑劣的陷害,那麼那個女人到底是根本就沒有出軌;還是說,她的出軌對象不是吳霖,另有他人。如果是前者,那女人豈不是枉死在了丈夫刀下,如果沈晝沒有記錯,他們還有一個當時連一歲都不到的兒子……
他陷入自己的思緒中,一時間竟然沒有發現鍋裡的麵包已經糊了,埃德溫連聲提醒:“沈老師,注意你的食物!”
沈晝這才低下頭去看,可惜,那片麵包已經成為了黑炭。
沈晝歎了一聲,認命的啃了兩口乾麵包,忽然抬起頭:“埃德溫,通訊靳總。”
埃德溫答應了一聲“好的”,沒過一會,沈晝麵前的通訊屏幕了出現了靳昀初的麵容。
“好家夥,”靳昀初驚訝道,“你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妙啊,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沈晝一邊刷鍋一邊道:“應該沒事吧。”
他將刷好的鍋從洗碗機裡拿出來當鏡子照了照:“就是沒休息好而已。”
“這麼晚通訊,有事?”
“對,”沈晝點頭,“我還是覺得吳霖那件事有蹊蹺,您能幫我查到當年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女人的案子嗎?”
“你不能自己調檔?”
“找不到,”沈晝搖頭,“像是有人故意抹除過這些信息,不知道是星研院還是彆的誰,吳霖自己也不願意提那個名字,但我總覺得……不對。”
靳昀初的神情竟然和他一模一樣的若有所思:“我之前看到那位吳副院長的名字時就覺得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又想不起來,當時覺得和這個名字很普通,如果當是重名的話應該也有可能……”
“您見過他的名字?”沈晝的眉毛挑的高高的,“還能想起來在哪裡見過嗎?”
“當然想不起來,”靳昀初攤手,“不過我會幫你查一查。”
她眨了眨眼:“畢竟,我有最高權限。”
通訊斷掉之後她仍舊坐在桌前沒有動,眉頭緊鎖,似乎在努力思考著什麼。
“阿昀?”暮少遠叫他,“通訊完了嗎?該休息了。”
“來了!”
靳昀初站起身回到了臥室,暮少遠隨口問:“想什麼呢?”
“你有沒有聽說過吳霖這個名字?”靳昀初問,“我總是覺得這個名字很熟。”
“不是星研院那個副院長嗎?”
“不是,我應該在這件事之前也見過他的名字,但我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慢慢想,總有想起來的時候。”
靳昀初平平的躺下去,忽然道:“暮少遠,你說我是不是精神修複做太多次,所以記憶才會出現問題?”
“你的記憶沒有任何問題,”暮少遠道,“一個名字而已,忘掉很正常。”
靳昀初“哦”了一聲。
但是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她還是沒有想起來,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名字。已經讓劉副官去查沈晝所說的案子,但是關鍵信息太少,估計短時間內不會有結果,吃過午飯後,她將電子筆拋來拋去,終端的通訊等卻忽然亮了起來,她一看,是暮少遠。
“你是不是三分鐘不見我就會死?”靳昀初無語,“在同一層辦公室還要通訊?”
暮少遠無奈道:“我臨時要出差,告訴你一聲。”
靳昀初:“……哦,去哪啊?”
“去白塔區,”暮少遠道,“穆赫蘭估計也會過去,不過不是什麼大事,下一批星艦型號的問題而已。”
“這麼點小事還要過去一趟,嘖嘖嘖。”
“今年的軍備分配該下來了,理論上該過去一趟。”
“好吧,替我向老李問好——”靳昀初說著,臉上的表情忽然仿佛凝滯了一般,她緩慢的眨了眨眼,道,“我想起來了。”
暮少遠有些疑惑:“想起什麼了?”
“你不用幫我問候老李了,我現在就給他通訊!”
靳昀初說完不等暮少遠答應就斷掉了通訊,她的神情逐漸凝重起來,半晌,她打開通訊錄,給李政元帥通訊。
李政元帥有些訝然,笑道:“昀初,怎麼現在想起來給我通訊,有事?”
靳昀初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當年和朵莉絲……的那個人,是不是,叫吳霖?”
李政元帥怔了一下,神情淡了下去,道:“怎麼想起來問這個?”
“是吧?我一直覺得這個名字很熟,就好像在哪裡見過。”
“都是過去的事了,”李政元帥風平浪靜的道,“你最近身體怎麼樣?”
靳昀初散漫地道:“我本來覺得我最近記性不好,懷疑是精神修複做多了,現在看來暮少遠說得對,我的記憶果然沒有什麼問題。”
李政元帥不知道想起什麼,沉沉的歎了一聲,轉過話頭和靳昀初去聊彆的。
通訊斷連,靳昀初慢慢吐出一口氣,她果真從前見過吳霖這個名字,當年李政元帥的弟弟李紓一怒之下殺死了自己出軌的妻子朵莉絲,而當時朵莉絲出軌的那個人就是吳霖,法庭對李紓進行審判的時候奧蘭多才剛剛過一歲。後來經過醫療鑒定得出李紓有精神分裂症的結論,他就永遠的被禁錮在了精神病院裡,一開始連親人探視都不允許。
李政對這件事諱莫如深,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該銷毀的新聞報道也基本都被毀屍滅跡,但是事情畢竟發生過,更何況李紓還曾在叢林之心的研究委員會供職,這件事當初知道的人也不少,彆人明麵上不提,私底下難免要講閒話,李政就是怕奧蘭多待在中央星圈會聽到流言蜚語才將這孩子送到了北鬥星的。
靳昀初眉頭緊皺的沉默了半晌,還是將這一訊息發送給了沈晝。
大概沈晝不認識李政元帥,所以雖然對此事有些驚訝,卻依舊沒有靳昀初反應這麼大,他道:“難怪我什麼都搜不到,也沒有辦法調檔。”
“這件事當年在首都星圈知道的人也不多,”靳昀初低聲道,“更何況涉及艦總元帥和研究委員會,媒體就更不敢報到了,隻是開庭的時候小範圍討論了一下,後來也都被李元帥銷毀了。”
“理解,”沈晝點頭,“可是如果按照吳霖說的,這件事他是被陷害……朵莉絲·李是不是,並沒有出軌?”
“不知道,”靳昀初搖了搖頭,“但是李紓殺人卻是板上釘釘,我調一下這件案子的檔給你,你看看案卷記載。”
“好嘞。”
“對了,”靳昀初忽然道,“西澤爾還有通訊你嗎?這小子到現在也還沒有回來!”
她說著不由拔高了聲音。
沈晝一看架勢明顯不對,道:“他們昨天就在回來的路上了,可能是路上遇到了什麼事耽誤了。”
靳昀初擺了擺手:“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重要的事非得這個節骨眼上玩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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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完了,”楚辭幸災樂禍,“看這情況今天晚上也走不了,你周一的工作肯定趕不上了。”
西澤爾頭疼的道:“就還這麼樂意看我笑話?”
楚辭攤手:“倒也不是,主要是對你表達一下同情。”
離開二星去往聯邦的星艦在半路上遇到了隕石雨,不得不迫降在了三星的一顆衛星上,等待隕石雨結束。
結果一直等到晚上隕石雨才停,星艦再起飛,到達卡斯特拉星係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淩晨,再從卡斯特拉飛到北鬥,周二中午了。
星艦降落後西澤爾回家換了軍服就消失了,楚辭笑眯眯的看著他的背影離開,笑容收斂,自己無聊的爬到床上準備補覺。當他剛閉上眼睛的時候,忽然收到了沈晝的通訊。
“怎麼了?”楚辭問。
“你回北鬥星了?”
“剛到。”
沈晝道:“我明天可能要過來一趟,你到去港口接一下我。”
楚辭驚訝:“你在中央星圈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忽然來北鬥星?出差?”
“是,也不是,反正你明天來接我就對了。”
末了,沈晝提醒:“記得稍微遮一下臉。”
楚辭莫名其妙:“你當這是在霧海,咱倆狩獵去?”
沈晝笑了笑,斷掉了通訊。
當天晚上西澤爾沒有回來,楚辭因為睡得太早,半夜清醒了,第二天天不亮就去了實驗室,弗洛拉去的時候一見他就哀鳴:“我們實驗室又開始卷了,救命!”
“我隻是今天來得早而已,”楚辭擺了擺手,“中午要去接一個朋友,一會就走。”
弗洛拉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中午接完沈晝回來,兩個人去吃飯的路上,楚辭下意識的西澤爾通訊,本來是想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結果他的終端是閉合狀態,過了一會楚辭又通訊,還是如此,再通訊依舊,沈晝在旁邊忍不住道:“你是三分鐘不見他會死是嗎?”
“我從昨天中午就沒見他了,”楚辭莫名其妙道,“都快三十個小時了,怎麼可能隻有三分鐘?”
沈晝:“……”
麻了。
“他應該在忙,”沈晝道,“等他忙完會給你回複通訊的。”
楚辭“哦”了一聲,似乎興致不高的樣子,問他吃什麼也愛答不理。
“我求求你,暫時把西澤爾·穆赫蘭從你腦子裡趕出去行嗎,”沈晝恨鐵不成鋼,“我們要說一點正事!”
楚辭詫異:“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他?還有你為什麼要叫他全名,他哪裡惹到你了?”
“他沒惹到我,”沈晝定定地看著楚辭,“他有沒有對你說什麼?”
楚辭疑惑:“什麼?”
沈晝磨牙:“等我見到他一定把他頭打掉。”
楚辭:“?”
“清醒一點,你今天晚上就要走,估計見不到他。”他抱起手臂,“你要說什麼正事?”
沈晝收斂了麵上表情,壓低聲音在楚辭耳邊說了幾句話。
楚辭的神情逐漸凝滯,他低低道:“……是,奧蘭多的父母?”
“對,我記得你告訴過我,那孩子是你的朋友。”
“可是他那個時候,才一歲。”
“我沒有彆的意思,”沈晝道,“隻是……這也是在幫他。”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了學校門口的小吃街,還沒有到吃飯的點,街道上人也不多,顯得破為冷清,楚辭道:“埃達女士懷疑凜阪生物內部出了問題,他們目前的執行董事喬克雅很有可能被控製了,所以她拜托了萊茵先生去調查。”
“你去了聖羅蘭?”
“沒有,通訊說的。”
“那為什麼今天才回來。”
楚辭沉默了一下,道:“因為路上遇上了隕石雨。”
沈晝回憶了一下昨天和靳昀初通訊時靳總參的態度,他很懷疑八成西澤爾現在正在軍部挨罵。
一想到西澤爾要挨罵,沈晝就沒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