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將剛才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通訊屏幕裡的艾略特·萊茵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和我預想的有些不同,如果夏橋巷的安全屋雨多隻去過一次的話,哪怕那間酒吧他經常光顧,最近的一天是因為要離開所以才囤積的備用品,可是去一趟酒吧就買十支藥劑……他真的不怕喝醉了離開的路上被搶?”
楚辭試探著道:“可能,他在這附近還有彆的安全屋或者住所?”
萊茵猛然抬起頭:“林,我們再去找一次那個小乞丐。”
兩人約定在夏橋巷子口彙合,楚辭拉著西澤爾往回走,進入一座升降梯之前,他看到旁邊有一家便利店,於是折進去幫艾略特·萊茵買了一盒卷煙,因為自己的口袋裡已經塞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於是就順手放在了西澤爾的口袋裡。
西澤爾笑道:“你的東西為什麼要讓我幫你裝?”
“我口袋滿了。”
走進升降梯,楚辭忽然道:“都怪你。”
西澤爾莫名其妙:“怪我什麼?”
楚辭一本正經:“我這個在口袋裡亂塞東西的習慣就是跟你學的。”
西澤爾:“……我什麼時候在口袋裡亂放東西了?”
“你打開你的口袋給我看看?”
西澤爾在自己的口袋裡掏了掏,首先拿出來的是楚辭剛剛放進去的卷煙盒,解釋是一把槍,兩個彈夾,五六個壓縮能量塊——在經曆了“漆黑之眼”時間縫隙那次之後,他和楚辭都不約而同的隨身攜帶食物,甚至他還帶了兩顆止血凝膠,最後是一根黑色的橡膠發繩。
他看著自己口袋這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陷入了沉默,並不得不承認,楚辭說得對。
“我都沒有意識到我還有這個習慣,”他好笑道,“為什麼你會知道?”
楚辭隨口道:“因為我喜歡你。”
西澤爾抬手摸了摸鼻子。
“我們都一起睡了這麼久了,”楚辭湊到他臉頰旁邊,“為什麼你還是沒有習慣我喜歡你這件事?”
西澤爾耐心道:“不是不習慣。”
是每一次聽見他說這句話,甚至想起這件事,都會竊喜。
“你早說你帶了發繩,”楚辭從他手裡拿走了那根發繩將頭發綁起來,“這樣真的太不方便了。”
西澤爾本來想說頭發放下來更好看,話還沒說出口,楚辭就倏然道:“上次我沒有發繩也是你給我的,但是你當時說,是我放在你口袋裡的,那這次呢?”
西澤爾隻好承認:“是我自己拿的,上次也是。”
楚辭滿意地點了點頭。
兩人在夏橋巷子口等了大概半個小時,萊茵和齊朗才姍姍來遲。
“抱歉,隻是路上又遇到了凜阪生物的人。”萊茵低聲道,“現在他們的目標範圍已經擴大到除了小孩子之外,所有最近一個星期內來到下三區的人。”
楚辭驚訝:“那我們豈不是也在這個範圍之內?”
“是的。”
楚辭“嘖”了一聲:“他們瘋了吧。”
齊朗猶豫道:“我之前聽說,占星城發生過一次駭人聽聞的大清洗,就是他們做下的?”
“是。”萊茵平靜道,“我們幾個人,我、林、西澤爾,甚至也算是那件事的親曆者。”
而一直沉默的西澤爾忽然道:“他們的行事風格,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瘋狂。”
這一次他們沒能在橋洞之下找到小乞丐,最後艾略特·萊茵雇傭了這條街上一個專門跑腿的腳力,在後半夜的時候傳過來消息,說小乞丐因為得罪了一個街頭幫派的小混混,被打斷了雙腿,現在沒有辦法乾活,在地下通道裡等死。
萊茵見到他的時候,那孩子已經奄奄一息,膝蓋骨斷裂的雙腿比原本腫脹了一圈,卻還不到成年男人的小腿粗。萊茵將他帶到了附近診所,醫生檢查之後說道:“不行了,隻能截肢,有錢的話以後去自由彼岸換一雙機械腿吧。”
於是鋸掉了小乞丐膝蓋以下的腿。
結果它醒來的第一話卻是極度驚恐道:“我沒有錢付治療費——”
萊茵歎了一聲,道:“不用你付任何治療費,你隻是需要回答我幾個問題。”
小乞丐似乎認出了他,怯怯問:“是那個軍火販子的事情嗎?”
“對,”萊茵點頭,“你幫他看守住所,是他來找的你,還是有彆人介紹了你給他?”
“是小河,”小乞丐小聲道,“小河之前幫他看守過住所,但是後來小河死了,所以我幫他去的。”
萊茵忙問:“小河幫他看守了多久?”
“沒多久,也就一個月?”小乞丐回想了一下,道,“一開始不是在夏橋巷,而是在更後麵的蜘蛛巷,但我不知道具體位置,後來那個軍火販子搬家了,搬去了夏橋巷。”
“他還找過你認識的其他人幫他看守住所嗎?”
小乞丐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萊茵沉思了幾秒鐘,起身欲走,小乞丐掙紮著要從病床上爬起來,像一隻落水又不會飛,撲騰來撲騰去的小鳥:“先生,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萊茵回過頭,“一會會有人來接你,放心。”
小乞丐怔然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診所的走廊裡,半晌,失魂一般躺了回去,手背蓋在眼睛上,一會,眼淚將臟兮兮的小臉衝刷出兩道溝渠。
……
“那個地方叫蜘蛛巷。”
“可是蜘蛛巷很長,”青社的情報室負責人道,“如果光算住宅打的話,恐怕前後有上千個房間,更彆說還要店麵。”
“一間一間排查肯定來不及,我得想個另外的辦法。”
……
“去他媽的!”
雨多將剛剛買來的熒光粉劑扔在地上,沾滿泥水的靴子踩上去,針劑很快被笨重的靴底研磨成粉末,繼而渾濁在地麵腐臭的積水中。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買到劣等熒光粉了,對於像他這種習慣了攝入高濃度藥劑的癮君子來說,劣等熒光粉根本不能緩解他的癮症,甚至有時候還會加劇。
但是他不能回去找曾經熟悉的藥販子去買藥,這樣的話一定會暴露,也不能找任何一個熟人,這太危險了。
他臉龐扭曲著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最後一支可以使用的熒光粉,咬了咬牙,又裝了回去。埋著頭繼續往前走。
忽然,一隻胳膊擋住了他的去路。
雨多並未認出胳膊的主人是誰,而是一眼就注意到了那隻手中,手指間捏著一支熒光粉劑。
他下意識地就要去拿。
手伸到又一半忽然意識到了問題,意識猛然一個機靈,麵皮抽搐了幾下,他轉身就往下相反的方向拔腿跑去。
可是還沒有跑出去幾步,肮臟逼仄的巷子尾陰影處,卻忽然走出來另外一道消瘦的身影。
雨多的瞳孔猛然一縮,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臉頰又開始隱隱作痛,前幾天被摜在地上臉麵著地,撞出來淤青紫紅現在都還沒有消除下去……
這個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的腦海中冒出來一連串的問題……可是這些問題都沒有答案,唯一有答案的是,他今天一定跑不掉了。
“輕,輕點!”被捆綁起來的雨多連聲求饒,“求求你們,你們要什麼我都會配合的!”
艾略特·萊茵和顏悅色地道:“雨多先生,我上次建議你去聖羅蘭躲一躲,我的朋友等了你三天卻沒有等到,很擔心你的安危,所以托我來找你……你剛才跑什麼?”
雨多:“……”
擔心我的安危好像也不是你這麼個擔心法,你們剛才那個架勢,好像要攔路取命!
“我,”雨多咽了一口吐沫,哀求道,“不是我不去,是,有仇家在追蹤我,我根本沒有辦法。”
“哦?”萊茵問,“是什麼樣的仇家,我正好認識第一獵人林,想必請他出手,你的仇家一定聞風而逃。”
雨多皮笑肉不笑地道:“不,不用了,太麻煩了……”
“不麻煩。”萊茵抬起銀色的眼眸,“畢竟,我們還要靠你來找到喬克雅。”
雨多似乎很茫然:“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什麼,你不是最清楚不過嗎?”艾略特·萊茵道,“軍火商先生,或者說,星盜先生?什麼半夜從基地逃出來都是你編的鬼話,你一直都是喬克雅的親信吧,否則她為什麼容忍你逃走?”
“我——”
“我的耐心很足,但是我身邊這位年輕的朋友,”萊茵看了一眼楚辭,“他還有彆的事情要做,所以我勸你識相一點,他可不像我這麼有耐心,可以等你說實話。”
楚辭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看了一下終端上的時間,心道,距離回去和西澤爾去夜市吃飯還有一個小時十二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