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進了空軌,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空軌啟動之後過了一段時間,她看到一個熟悉的站點就跟著人流下去了,走出站台之後才發現這裡竟然是沈晝給讓她來的那個小公寓的街口。
她仿佛終於找到了歸處,快步跑進了升降梯間,然後幾乎毫不停歇的爬上了七層,躲進了公寓的小房間裡。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低下頭湊到水龍頭前,冰冷鋒利的水流流淌過她的臉頰,有的進入了她的眼睛裡,有的進入了她的嘴巴裡。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自己將要溺死在冷水中。
半晌之後,她渾身是水的蜷縮在床角,該怎麼辦?蕾妮想,她該怎麼辦?
她忽然想起來她答應沈晝要幫他問送溫巧安點心那個客人,可是溫巧安死了……她打開終端,撥了朋友的通訊。
“蕾妮,你為什麼還不回來?”朋友不滿道,“吉爾說你再不回來他就要扣掉你上個月的工資。”
“啊,我馬上回去,”蕾妮說道,“馬上……”
“對了,”她舔了舔嘴唇,發出一聲不自然的笑,“上次溫巧安給的點心,你知道在哪裡買的嗎?”
“她不是說了是客人送的嗎?”朋友道。
蕾妮說:“這樣,可能是我沒聽見…… 她那個客人還送她點心,挺好的,你見過他嗎?”
“沒有,”朋友搖頭,語氣裡有幾分羨慕,“他每次來都隻要溫巧安陪,不過好像是什麼高官來著,真奇怪,溫巧安失蹤的這段時間裡,他一次也沒有來過。”
“你怎麼知道,”蕾妮咽了一口唾沫,“他有沒有來過?”
“我認得他的車,”朋友笑道,“是一輛黑色卡捷轎車,我還專門查過價格,三百萬因特,我的天哪……”
“這麼貴!”蕾妮驚道,“我也想看看。”
“等他下次來的時候你就能看到了,我記得車牌尾號好像是286,你可以注意一下。”
“好……好。”
朋友嘀咕道:“彆好不好了,早點回來。”
通訊斷連,蕾妮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深呼吸半晌之後情緒終於穩定了些許,然後她通訊了沈晝。
“……對,那應該就是他的車。”
通訊頻道裡,沈晝問:“你可以把照片給你那位朋友看嗎?我想要準確一點的消息。”
蕾妮僵了一下,含混地道:“她不在,我問的彆人。”
“謝謝你,”沈晝隻好答應了一聲,“你回家了嗎?”
“沒,”蕾妮的聲音很低,“不用,我應該謝謝你才對。”
通訊結束,沈晝望著消失的通訊屏幕,麵上逐漸露出一點疑惑的神情來。
埃布爾森·瓊的車根本不是卡捷,也許光顧蕾妮那位朋友的並不是他,但更多的可能是他去嫖/妓的時候根本開自己常用的車去。
沈晝直覺蕾妮剛才說謊了,可是如果她有什麼不能說的,隻需要告訴自己沒有打聽到就可以了,為什麼非要拐彎抹角的去找彆人問……
“想什麼呢?”
一道聲音忽然出現在他側旁,沈晝猛然回過頭,見米貞不知道什麼站在了他辦公室的門口。
“有事?”沈晝抬手將自己麵前的光屏全部撤銷。
“大家打算待會加完班去吃夜宵,你要不要一起?”
沈晝笑了笑,道:“我不去了,晚上有點彆的事,你們玩的開心。”
“好不容易忙完,”米貞上前一步,“你又有什麼事?”
“我接了一個新案子。”沈晝說。
米貞略一回想,無聲地問:“喬伊斯?”
沈晝點了點頭,米貞歎道:“大明星不好伺候……行了,那你去吧。”
晚上二十時左右,加完班的小律師們喚醒鼓舞的離開了辦公室直奔商場的美食城,不一會,律所就變得空蕩蕩的,沈晝最後一個離開,他駕著車駛離了地下停車場,穿越了高架橋的空間場後,到了敏斯特。
夜晚的敏斯特要比中心城安靜很多,沈晝將車子停在了一處公用的收費停車場,然後徒步去了小公寓。
他敲門的時候蕾妮如同驚弓之鳥般從床上蹦其起來,直到聽見沈晝的聲音,才動作僵硬地下床去開門,然後露出驚訝而又過分不自然的笑容:“沈律師,你怎麼來了?”
沈晝往前一步,不著痕跡地打量眼前的年輕女人,卸掉了濃妝之後的她顯得過度蒼白,臉頰毫無血色,甚至眼下淤積著濃重的青黑,眼白上的血絲並未消散,這是重度缺乏睡眠的表現之一。
自從沈晝進來之後她就一直很局促,手裡攥著一張紙巾磋磨著,眼神四處亂飄。
“催收公司的人已經離開了,”沈晝道,“經紀人女士說話算數,你為什麼沒有回家?”
“我馬上就走,”蕾妮低著頭,“明天就回去了,你放心。”
“我並沒有趕你走,”沈晝看著她,平和地道,“蕾妮,發生了什麼?”
蕾妮張了張嘴,臉上的神情僵硬了一瞬,道:“沒,沒什麼……”
“那你為什麼不去問你的朋友,送她點心的那個人是不是埃布爾森·瓊,基因控製局的副局長。”
“她不在……”蕾妮嚅囁道,“而且她也不會知道的,他們都願意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
“但你可以給她看照片。”
沈晝語氣平靜,但正是這樣平靜的語氣讓蕾妮抓狂,她感覺在沈晝麵前,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隱瞞——
“你那位朋友,是不是遭遇了什麼意外?”
蕾妮攥著紙巾的手力道驟然一緊,紙巾被她撕扯成兩了兩半,她錯愕的盯著沈晝,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點端倪來,可是他的麵容一片平靜,就好像他剛才隻是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我沒有猜錯?”沈晝定定地看著她,“告訴我,你那個朋友怎麼了?”
“不要問了。”蕾妮喃喃道,“你知道了也沒用……”
“你為什麼會認為,我知道了沒用?”沈晝反問。
不等蕾妮回答,沈晝就自顧自道:“如果你那位朋友遇到了意外,我反而認為有更大的概率,送她小點心的那位客人就是我向你確認的那個人,也就是基因控製局的副局長埃布爾森·瓊,因為他一個星期前被發現死在了敏斯特一間咖啡館的地下停車場中,聯邦調查局認為他是自殺,但其實不是,他應該是被謀殺的。”
蕾妮的眼眶瞪大,瞳孔卻微微縮小,就像是看見了什麼極度驚駭的景象,她張開嘴,又閉上,好半晌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朋友遇到了什麼事?”沈晝沉聲道,“也許我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凶手之外最接近真相的人。”
蕾妮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她再次不自覺的開始顫抖,就像中午剛看見屍體時候的那樣,她說:“死了,她死了……她被人殺死,藏在冷藏櫃裡……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但是,她死了……”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眼淚撲簌簌地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她的眼睛很大,眼淚流出來的時候像破碎的玻璃,沈晝皺起眉,抬手輕輕地拍了怕她的肩膀,低聲道:“節哀。”
這句話像是一道開關,蕾妮的眼淚洶湧地流出來,瞬間就流了滿麵。
她抬起手,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一下臉頰,狼狽地偏過頭去。
“你在什麼地方發現她的?”沈晝緩聲問。
“她家,”蕾妮聲音沙啞地道,“我給她通訊想問那個局長的事情,但是她不接,留言也一直都是未讀,我問了彆人,他們說她失蹤好幾天了,我就去她家裡找她……誰知道,我的天哪!”
“我的天……”蕾妮抬手捂住臉頰,“她有一百七十厘米高,被折起來塞在冷藏櫃裡!”
“她家在什麼地方?”沈晝問,“你發現了屍體,為什麼沒有報警?還是因為你背後的老板?”
蕾妮放下捂著臉的手,呆呆道:“我不能,報警沒有用……之前,有人想要逃走,她報了警,然後就被警察帶回來了。”
沈晝深深地皺起眉:“你是說,警察和他們勾結?”
“我不知道,”蕾妮拚命搖頭,“反正沒有用,吉爾說過,讓我們不要報警,不會有用的。”
“你的朋友住在哪裡?”沈晝問,“她的家在哪。”
“你不要去!”蕾妮大喊道,“不能去……”
“我隻是去看看,”沈晝放輕了聲音,“我不會報警的。”
蕾妮抬起頭,看著他半晌,最終還是猶豫著,麵帶痛苦地點了點頭:“我帶你去。”
沈晝有些驚訝:“你確定?”
蕾妮道:“我確定。”
沈晝打開通訊錄,按下了通訊鍵。
楚辭接到他的通訊時,剛從盥洗室裡洗完澡出來,西澤爾嫌棄的將他沾滿貓毛的衣服單獨塞進了洗衣機,然後就聽見楚辭驚訝地道:“死了?”
他不禁問:“誰死了?”
楚辭卻沒有理會他,盯著通訊屏幕裡的沈晝和蕾妮緩緩皺起眉:“什麼時候?”
“還不能確定,我現在去案發現場,”沈晝道,“你能不能過來一趟,把蕾妮帶走。”
“行。”
通訊斷連,楚辭抓過外衣套上,頭也不回地對西澤爾道:“我出去一趟,估計晚上不回來了。”
他第一步還沒邁出就被西澤爾抓著後領拎了回來,西澤爾沒什麼表情地道:“沈晝是你男朋友,還是我是你男朋友?”
楚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