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而爆炸的響聲過後,餘下一陣沉沉的靜。
隻有雨聲,和謝清伊快步走向房間的腳步聲。
“怎麼——”
門口的謝清伊不可抑製地滯住。
傑奎琳手裡握著一把槍。屋內一片狼藉,硝煙彌漫,炸開的家具碎屑滿地,而傑奎琳的蒼白的麵容僵硬而執拗,戾氣橫生,眼眶瞪大,眼球仿佛要迸出來——
傑奎琳慢慢偏過頭,薄薄地嘴唇抿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卻不是笑容,而是某種蔑視的觀察和凝視,就像她剛剛盯著自己的身體,她用同樣的的眼神打量著謝清伊,和她隆起的肚子。
謝清伊幾乎本能地收緊雙臂抱住腹部,往後退了一步。
但隻有一瞬,傑奎琳就恢複了平靜,她收起了那把槍,道:“抱歉。”
謝清伊仿佛才回過神來一般,驚恐地道:“傑奎琳,你哪來的槍?!”
傑奎琳抬起手,慢慢彎下身將那把槍貼著地麵朝謝清伊滑了過去,微微發燙的槍管碰到謝清伊的鞋尖,她不自覺瑟縮了一下。
“彆怕,清伊。”傑奎琳道,“把它撿起來,交給奧布林格。”
謝清伊覺得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他……他不在,他在舊月基地。”
傑奎琳道:“他在議會大廈。”
“我這就,這就叫他回來。”謝清伊語無倫次地說著,低頭去打開終端,可是奧布林格的終端始終處於閉合狀態,她未能通訊成功。
謝清伊撿起了那把槍,將它攥在手裡,攥得很緊,鋼鐵沉重的冰冷鑽入她的指縫,她的皮膚,她的血液,她的骨髓。
“你換個房間待著,”謝清伊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叫人過來收拾這裡。”
“不用。”
傑奎琳輕描淡寫地說著,抬步走向門口,謝清伊不禁側身讓開。
傑奎琳停在她身旁,卻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地上的雜亂的廢墟。她依然平靜,可是眼眶卻逼出一點輕微的紅,那紅很快蔓延進了眼睛裡,她的眼白上悄然布滿了血絲。於是連目光都仿佛沾染了顏色,也有了溫度。她看向房間地麵上的最後一眼,竟然是溫和而眷念的。
“傑奎琳……”
“清伊,再見。”
也許她知道,這句話再見就是訣彆,謝清伊想。她走後謝清伊費力地清理了地上的家具碎屑,從裡麵撿出來數個彈殼,和一個碎得七零八落的相框。
撥去紙麵上的晶體碎片,照片裡的林和奧布林格互相勾肩搭背,笑得齜牙咧嘴。
謝清伊不自覺的彎了一下唇角,然後很快又抹平下去,笑意消隱無蹤。
那張照片現在還擺在書房的角落,可是那天下午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彼此。一天後奧布林格回來,證實了林盜取實驗樣本,叛逃出叢林之心的事實,街上的遊行結束了,今年的議會會議重新召開,議題將和叢林之心的提案立項權限有關。
在這樣混亂迷茫的時候,傑奎琳忽然宣告了婚訊,她要和一個謝清伊從未聽說過的、毫不相乾的人結婚。但這段婚姻維持的時間極短,婚後不到一年兩人就分開,男方不久後病逝,一直到他們分開謝清伊和奧布林格也沒見過那人,隻知道他姓貝爾弗特。而懷孕的傑奎琳則登上了往前追捕林的陸川號。
再之後,就是她失蹤的消息了。
傑奎琳結婚後不久,謝清伊生下了一個男孩,取名叫西澤爾,她將孩子的照片拍給傑奎琳看,一直過了好幾天,傑奎琳才回複她:
【但願他不會背叛你。】
謝清伊依舊不明白。
直到今天她也沒有明白。
……
“怎麼在這裡睡覺,也不怕著涼。”
意識昏沉之際,謝清伊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她睜開眼,穆赫蘭元帥站在她身旁,手臂上還搭著一塊毯子,似乎是想要幫她蓋上。
雨還沒有停。
謝清伊緩慢地爬起來,有一瞬間腦海混亂,脫口道:“西澤爾呢?”
“他不是昨天早上回北鬥星了嗎?”穆赫蘭元帥疑惑道,“你忘了?”
“哦……”
原來那是一場夢。
西澤爾已經成年了,林已經死了,傑奎琳不知去向很多年,隻有在夢裡才能看見她。
“我夢見了一些過去的事,”謝清伊向丈夫抱怨道,“時間太久了,好像很多事情都已經想不起來了似的。”
“想不起來就算了吧,”穆赫蘭元帥說,“反正已經過去了。”
謝清伊閉了閉眼,想起夢中傑奎琳最後那道恍惚的目光,低聲道:“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