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司異站在那,低眼:“看不出來?被人剪了。”
她坐在階梯上,手腕壓著膝蓋。睨向貓往灌木叢裡鑽的方向,聲音小到像是自言自語:“肯定很痛。”
“打過麻藥。”
“你怎麼知道?”
他指骨屈起,擦過眉骨的汗,不甚在意地說:“TNR的人來過這一塊。”
TNR機構主要是做流浪貓犬的絕育和安樂死項目,深州作為超一線城市,公益服務設施都齊全。
尤其是他們所在的這個區,是深州最富的一個區。打個電話過去,就會有人過來抓這些流浪動物去相關醫院。
做完絕育後的貓犬耳朵上都會刻意剪出一個角,以便於愛心人士區分。
施今倪有些傻了。
這才反應過來這是一條很方便的幫助渠道,她當時怎麼沒想到。
她手肘抵著膝蓋,細白指節輕輕撐著下巴,仰頭問他:“是你讓她們來的嗎?”
明明看他也沒怎麼在意過這隻貓。
漆司異俯低身,望住她。不答,照著她的問法反問回來:“是你嗎?”
她錯愕:“什麼?”
他話頭轉得太快:“康景的事。”
那天他在酒館看見她一個人在那,她完全有充足的時間把一份視頻拷走。
施今倪愣了下,左手掌心因為一直緊握著,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她睫毛覆下,細細密密地遮蓋住眼裡難辨的情緒。不消一會兒又鼓了下腮幫,有幾分嬌憨和委屈地抿唇:“你怎麼會這樣想?就算我沒答應他,可是他對我很好,平時也一直很關照我。”
漆司異身上很淡的薄荷煙草味順著風吹至她鼻間,夾雜著一點點荷爾蒙汗味,並不難聞。
但他似乎是在觀察她的神情,極具壓迫感的張狂身影籠下來。渾身氣場寒峭,下顎線緊繃著。
施今倪視線從他正視著自己的臉一寸寸移,絲毫不在乎他這麼坦白地緊盯著。一雙明豔厭世的眼睛內揚外翹,不見心虛,嘴角帶笑:“你今晚能不能送我回家?”
他揚了下眉峰,在等她說這個要求背後的原因。
“上次康景他們打架的時候,我有在旁邊看。中午他還給我發過信息說讓我回去的時候小心點,說視頻爆出來很麻煩,他怕被那些人報複找我麻煩。”
施今倪牙齒輕咬著下唇瓣,飽滿而柔軟的唇像花瓣開闔著,有點遲疑地問:“這件事對我來說本來就是無妄之災。你和他既然是一起的,那應該會幫我的吧?”
漆司異輕“嘖”了聲,懶慢地扯了扯唇角,顯然沒被說服。
直起身直接離開。
施今倪留在原地坐了很久,看著他背影漸漸消失在轉角處,唇角的弧度才慢慢抿得平直。
那隻貓在這會兒感覺到這裡的氣氛從洶湧對峙到已經恢複平靜,又從灌木叢裡鑽回來。主動靠近了已經吃完的那個鐵皮罐頭,舔了下餘汁。
“好像沒信我。”施今倪摸著它被剪開一角的耳朵,輕輕揉了揉。聲音溫溫柔柔得能出水,但麵無表情,“可是我沒騙人啊。”
午休的那兩個小時裡,確實有過校外的人翻牆進來找過她,但是不是當時那夥人就說不準了。
那人是高壯的個子,似乎是附近學校的。
留了張要和她交朋友的紙條,上麵有他的聯係方式,也說過晚上放學後會再來找她。
邊上一圈人見怪不怪。
漂亮女生總是身邊能圍繞各種各樣的追求者。
放學鈴聲響時,本該要留下值日的溫寧急著去見她之前就一直約了很久才約上的七班學霸。
臨走時隻好拜托施今倪幫她做下值日。
她脾氣好,對大多時候不過分的請求都是有求必應。收拾完才看了眼早已空蕩蕩的教室,把門關上,背起書包走了。
學校公交站台回望海路那邊的公交車在秋冬季,傍晚5點半就停運。
施今倪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穹,應該是準備下雨的天氣了。於是她從側門出去,想多走幾站路去搭地鐵。
正好是下班後的晚飯時間,側門一條街的湯粉糖水店都很熱鬨,從門裡飄出各種食物的香味。
坐在外麵大排檔裡的有三五成群沒急著回家的學生,也有白領上班族、工人。
揣在外套兜裡的手摸到那張紙條時,書包的提手袋子那也恰好被人往後拔了一下。
施今倪差點沒穩住腳步,往後被帶著踉蹌了幾步。
她本來就瘦,衣角被風吹起的時候像是隨時會被刮倒。
“喂,不說交個朋友嗎?我等你很久了。”是午休那會兒找她的那個男生,紙條上有留他的名字,叫孫池。
施今倪往他身後看了眼,確定他是一個人來的。
她不動聲色地掙開他抓住自己書包帶子的手,把兜裡那張紙條遞回去:“我前桌不小心碰到了我桌上的水杯,這上麵的數字都看不清了。”
孫池有些意外她態度這麼好,被盯著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接過紙條:“那沒事啊,我現在在這加你也是一樣的。”
紙條遞過去時,他故意摸到了少女細長的指尖,收回去時都有些戀戀不舍的意思。
施今倪看著他動機不純往自己指甲那摸索的手,心下有些反胃。
孫池拿出手機,作勢要她報號碼。一股流裡流氣的痞子樣,挨近過來:“今晚不急著回去吧,聽說你是轉學生,應該不了解這一塊,我帶你去逛逛?”
話術和之前那個康景一樣,她其實很會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之前的學校在郊區,人更雜更亂,她又有張好臉,多碰上幾次這種強扭瓜的自然能練出一身市儈的本事。
但也就是這麼一晃神的猶豫瞬間,她瞥見街口的另一個身影。突然把好臉色給收了,往後退開:“我不想去。”
孫池不懂她怎麼突然變臉,一把拽回她書包,有點莫名其妙:“你彆怕啊,這裡就我一個人,我還能欺負你不成?”
施今倪皺著眉:“我給你一句忠告,彆碰我。”
她其實冷著臉更好看,寡漠又妖冶。
孫池一邊看得有些呆了,一邊又覺得她剛才的聲音太大,直接的拒絕很不給他麵子。
怒火中燒地“操”了一聲,他要去拍她不識好歹的臉。手還沒碰到,衣領驟然被後邊提起。
脖頸一下被掐紅,整個人被一股力給牢牢桎梏住。
後麵出現的這位比他高,輕而易舉地製住人。沒等孫池轉過頭又硬生生把他腦袋往下摁,語氣帶著幾分懶洋洋的不耐:“她說彆碰,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