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今倪之前說自己是在杏嶺上高中。我和康景找人問過了,當年在杏嶺和她最熟的一個男生,叫鐘析。”
柴近芝主動開口,字裡行間有種拆穿她真麵目的咬牙切齒:“她是為了報複我們才轉學過來的,她跟你在一起應該也是因為鐘析。”
漆司異指腹摩挲著手機外殼上的貼紙,眼皮懶懶垂下,看不清情緒:“鐘析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不用再故意和他裝不熟,我知道鐘析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
早在漆司異來到朗禦的第一天,柴近芝就聽見了校長和漆家人的談話。
她那時候自作主張地為了討好漆司異,刻意在人前有意無意地刁難過鐘析,也是在論壇小群裡發鐘析母親是小三的爆料人。
原本柴近芝從來沒聯想過鐘析和施今倪會有什麼關係。
但是康景的事情、施今倪對她的敵意、包括後來的甄時建……這些事連起來實在太巧合。
康景自然也知道自己對鐘析做過什麼,高一有段時間打架次數太多,家裡停了他的卡。正好認識鐘析這麼個兜裡有錢的二愣子,又急於加入他們群體。
他當時倒也沒真心對鐘析,和幾個兄弟合起夥來騙這傻小子的錢。
也就是施今倪曾經向漆司異說過的“跟班”故事。
康景咳了聲,把手機遞過去:“我費了很多功夫,找到了鐘析之前用過的博客主頁。”
一個斷更了近一年多的博客,更像是鐘析的日記博。
那裡麵記載著新學校裡同學的排擠騙錢,彆人嘴裡對他小三兒子身份的傳播和嘲諷、物理老師的刁難,家裡保姆都看不起的刻薄……
【我知道自己沒資格,但我還是很恨他。如果沒有他的存在,我不會受到這種對待,我也不會有這樣狼狽的人生。】
他,除了漆司異還能有誰。
所有的線索指向施今倪轉來朗禦後發生的一切,完全詮釋了她的理由。
把康景弄退學,是報複當初做跟班被訛錢。針對柴近芝,是替被放在人群裡的爆料以牙還牙。求他處理甄時建,不僅僅隻是對張雁的好心援手。
就連剛才在家裡對張嬸的故意冤枉,也是為鐘析鳴不平。
那麼。
和他交往,當然也不是因為喜歡。
說他連出生都優越,原來是歎息鐘析隻是個小三生的私生子。問他為什麼要回國,是嫌他的存在讓鐘析過得不痛快……
樁樁件件,一盤好長的棋。
那些欺淩過鐘析的,都被她一個個直接或間接地報複回來了。輪到漆司異,她隔岸觀火,看著他一點點燃燒防備、距離,最後是袒露的軟肋和愛意。
她用著她的方式,審判了所有傷害過鐘析的人。
康景在默默感慨,好在當初沒為這樣的一個心機女和漆司異翻臉。柴近芝捏緊了手,希望揭穿她的偽善和手段。
桌對麵坐著的漆司異卻突然笑了,笑意不達眼底。話語聲輕到低不可聞,若有所思:“所以下一個,是我啊。”
那笑裡有幾分捉摸不透的有趣,興奮,輕慢,還有……悲涼。
後者那種情緒,柴近芝覺得怎麼都不該出現在他眼裡。寧願是對施今倪這個背叛者的氣憤,都不該是有點惋惜的悲涼。
漆司異這樣挑剔傲慢的男生,冷漠到把旁人的熱情愛意都耗儘,還能事不關己地全身而退。
可原來,他也會因為一個欺騙他的女孩感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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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西斜,照在屋頂的琉璃瓦上。
花園裡看上去綠油油一片,或許是為了照顧漆司異的花粉過敏體質,整座小區裡的門前都沒有栽種過那些花粉很重的植物。
外院的小石子路那,鐘析還在撐著拐杖練習走路,施今倪在他旁邊看著。
有了合適的身份和合理的解釋,她現在並不怕被漆司異又或者是漆家的下人看見。
“不知道我媽怎麼想的,居然同意你去朗禦……”見到故友,鐘析話也多了點,“我知道你這一年下來過得不錯,但你有沒有想過現在該怎麼收尾?漆司異這人手段比你想象得硬,也狠。”
接近漆司異的理由很簡單,一是因為柴近芝。
二是因為鐘析母親要和漆司異的大伯結婚,但他從中作梗,甚至一直想把鐘析母子倆送出國去。
他伯父和前妻的離婚官司還沒打完,也因此遲遲不能把鐘析母親正大光明地娶進門。
而他們又都心知肚明,漆司異在成年之後在漆家會有絕對的話語權。
施今倪眉頭緊鎖:“再給我點時間,我還不知道怎麼從他嘴裡問到你爸爸的消息,也在想辦法怎麼讓他放棄把你們送出國。”
漆司異父親,一個濫情的負心漢。在他高一那年許下會把鐘析母親接進漆家的承諾後,去美國看望漆司異時卻再無音訊。
或許是去了哪尋歡作樂,又或是和一直不同意他和鐘析母親結婚的老爺子鬨離家出走。
但現在也已經快兩年了。
物是人非,鐘析母親現在和漆司異伯父好在了一塊。漆老爺子怕小兒子的悲劇重釀,隻好對這些孩子的婚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鐘析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兩麵不是人,他歎口氣:“你和他交往……不會真喜歡上他吧?”
施今倪扶著他差點倒下的拐杖,遞過去,回答他的問題:“我沒有。”
鐘析順勢握住她的手,看了看她的表情:“今倪,保護好自己。我和你才是一類人,他骨子裡看不上我們這種人。”
施今倪緩緩點頭。
是,他們都經曆過最黑暗難堪的彼此。他們是一起的,她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好鐘析。
“我不能讓漆司異做主把你和鐘姨送走,他走了就好了……”施今倪喃喃,自言自語道,“如果你爺爺對他失望了,會不會讓他回美國?那你媽媽和你伯父能順利結婚,一切都會變好的。”
鐘析沒明白她的意思,正要問清楚時,聽見鐵門那傳來指紋解鎖的聲音。
是漆司異回來了。
他見到兩個人在一起並沒多大反應,反倒一反常態地走上前。
鐘析本能地往後想躲開,施今倪夾在兩人中間,嘴角扯出一個笑:“你回來很晚誒,去乾什麼了?”
進到這裡一直看上去太順利,順利到她有些忘乎所以地忽視了眼前這位是有多不好糊弄的人。
漆司異像是有點和他們在這散步的閒心,牽過她的手:“聊什麼了?”
“我和……他比你還小一個月,可以叫弟弟吧?”施今倪咬了咬下唇,仰頭笑,“就問了問你這些天有沒有帶女孩子回來咯。”
漆司異摩挲著她虎口:“有好幾個,你問到哪個了?”
“真有啊?”她輕輕掐他手掌心。
———“小心啊!”
不遠處的鄰居在和家裡的狗狗玩飛盤,一不留神往他們這裡丟了過來。
砸的是三個人的方向,施今倪鬆開手,幾乎是本能反應拉過了鐘析往一邊躲開,甚至撞到了漆司異。
那隻飛盤順著漆司異的手臂邊上擦過去,落下一道破皮的劃痕。
幾個人都驚住,沒想到會蹭傷他。
鄰居帶著狗跑上前說著道歉的話,但漆司異沒多追究。禮貌頷首過後,直接往回走了。
鐘析擔心地拉著她的手,施今倪對他搖搖頭,追了上去。
漆司異腳步很快,淩厲又帶著風雨欲來的冷漠,像是回到兩人最初見麵時。但是他在亭子廊道那又放慢了步伐,直到施今倪追了上來。
“漆司異!”她也有些慌張,跑得額角都是汗,“他腳不方便,所以我才先去推他的……給我看看你的手。”
他輕輕揮開她的手,高挺的身影背對著身後的夕陽,也把她擋在身前。黑長的睫毛垂下來,餘光處看見那個一瘸一拐的身影吃力地走近。
施今倪著急地要去看他手臂,下一刻突然被摟緊,往後推到冰涼的柱子上。她一仰頭,嘴唇被咬住。
漆司異的吻落了下來,不是以往的淺嘗輒止,而是帶著急風驟雨般來勢洶洶。他指腹摁在她下巴固定住,另一隻手桎梏住她兩隻手腕。
施今倪掙紮了一下,卻被禁錮得更緊,那隻手就在她薄而透明的脖頸血管處,仿佛要把她掐進他身體裡。
“躲什麼?不想?”他嗓子沙啞,聲線都是寒的。唇分開了點,仿佛在她真的說“不想”之後就會鬆手。
施今倪愣了下,沒再繼續動。氣息又渡進來,強勢地掠奪她的呼吸空間。灼熱的吮咬從唇瓣到舌尖,惡劣又瘋狂地占據每一寸。
這才是漆司異不受控製,不去控製自己之後的本性。
她唇完全被咬磨紅了,緊繃的後背儘量放鬆下來,順著他親吻的力道很溫柔地回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抓緊的手鬆開了。
像是懲罰的吻漸漸變得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