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夥人裡有的已經是大學生了,聊得歡暢,玩得更開,幾個女孩都是跨坐在男生的腿上喝酒。
他倆坐的位置不在正中心,挨在一起說話時更像是情人間的呢喃,沒有哪個不長眼的過來打擾。
重金屬的樂隊在演奏,施今倪湊到他耳邊:“我以為你今天的心情會不太好。”
漆司異側額:“我嗎?”
“你不是說今天是你媽媽的……”
“跟你講個故事?”他在昏亂的鐳射燈光裡注視她的眼睛,麵容清雋英氣。聲音很低,要湊近聽才聽得清。
施今倪驀地心頭一動,安靜地湊過去。
但幾秒後,沒有故事。
漆司異突然含咬住她耳廓,像是調情般往她敏感的耳後根吹了口氣:“你想聽什麼?聽我聊聊鐘析嗎?”
她整個人在刹那間僵住,睫毛在顫,但還是儘可能用著平穩的語氣問:“你要聊他什麼?”
“九月底,他和他媽都會被我送去澳洲。到時候停了卡,他們就在那自生自滅。”他喉結輕滾,呼吸挨著她耳垂,“你覺得我這樣做,好不好?”
“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這麼急,她以為至少是要等他11月的成年生日過後。
漆司異在笑,眼尾一股懨懨感:“我也想問為什麼,為什麼法律規定私生子與婚生子享有同等繼承權?他們母子倆還嫌不夠,還要想儘辦法地進漆家來搶我的東西。”
“或許他沒想跟你搶,隻是……他和你至少都是漆家的人。”施今倪捏緊了手,艱難開口道,“鐘析對他的出生又沒得選。”
“他沒得選,卻想進漆家名正言順做繼承人。”漆司異輕哂,“他覬覦我的位置,我有得選嗎?”
施今倪沉默。
她不知道以後的鐘析會如何,但她隻能理解漆司異這樣的做法。不給他們留退路,就是不給他自己的將來留後患。
人堆裡正在玩猜拳,鄺盛丟了罐青啤過來,打破這裡的僵持和隱形的屏障———“哎你倆要談戀愛回家談去!來這酒都不喝一口。”
施今倪回神,攔著他,把他麵前的酒接過來:“你手臂剛塗藥,又吃過消炎藥。今晚不準喝。”
“那玩遊戲輸了怎麼辦?”漆司異低下腦袋看她。
她沒猶豫道:“我替你喝。”
話落下,邊上的男生看熱鬨不嫌事兒大:“司爺吃軟飯咯!”
桌對麵穿著一身白T黑褲的男生嘴裡咬著根棒棒糖,叫席決。他下頷微揚,朝著施今倪說:“今妹來玩遊戲嗎?真心話大冒險最簡單吧,想知道阿贏什麼糗事,八卦,秘密都可以問,我們這一夥都是老熟人了。”
幾個調皮的男生摩拳擦掌,都想著損法兒要挨個爆猛料。
施今倪看過去,不上當。搖搖頭說:“我不想知道他的八卦糗事。我想知道他最喜歡什麼,想要什麼?”
“……”
安靜了整整三秒鐘。
席決朝著漆司異看過去,一臉“你小子交了這麼個女朋友,福氣是真好”的讚賞表情。
漆司異手肘搭在膝蓋上,笑了下,漫不經心地剝著手裡的紙皮核桃。
不過問都問了,席決也不可能不答,正兒八經地想了幾秒:“他喜歡的東西很少。但是想要的東西很多啊,貴的、好的、難得到的都要唄。”
邊上有女生遞了根煙過來,施今倪順手接,學著他往常的樣子咬在唇邊。
她今晚煙酒都不拒的樣子太迷人,浸在燈酒裡的五官尤其嫵媚,渾然天成的豔.情。
旁邊幾個卡座的異性都盯著這裡不眨眼,但看著他們這夥人的穿著打扮都非富即貴,也不敢貿然上前。
漆司異波瀾不驚地側頭,看她:“會抽嗎?”
施今倪指間夾過煙,晃了下:“借個火?”
他第一次給女生點火,清薄的眼皮瞭下,拇指輕刮過打火機的機械渦輪,一簇猩紅焰火從他手裡躥出來。
兩個人光是個點煙的側影都勾得旁人不禁往那看。
香煙是薄荷味的,微苦且辛辣,她吸了口就覺得嗆得不行。漆司異看出來了,接過煙咬自己嘴邊,給她遞了杯純淨水。
他起身時交代旁邊的鄺盛:“我接個電話,看著她。”
鄺盛看了眼他手機上跳動的備注,是漆家老爺子。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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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其實就一分鐘不到,他在今天這種日子和漆家人更沒什麼好說的。
指間的香煙還剩下小半截。
漆司異刻意抽得很猛,也嗆到嗓子眼。
他人半蹲在酒吧門口咳嗽,撐著額角看向地麵上的一灘積水。其中倒映出對麵大廈的模樣,久久沒起身。
來往的人走走停停,混著酒氣的夜晚混亂又迷離。
再回去時,Live台上唱歌的人不知道怎麼變成了施今倪。她似乎天生適合在舞台上大放光彩,引得眾人目光都往那看。
少女穿著簡單的襯衫牛仔褲,不施粉黛也那麼精致濃烈的五官。神情旖麗,微醺的臉頰在厚重紅光下看不出醉狀。
白淨修長的手握著話筒,眼尾也紅。
她說上次漆司異沒聽自己唱歌,這次要再為他唱一次。
漆司異站在桌子旁,蹙眉:“誰給她灌酒了?”
“她自己……”鄺盛撓撓頭,搞不懂這兩人在乾嘛,隻說,“真的攔不住,你老婆今天太野了。”
旁邊的樂隊很給麵子地做著伴奏,施今倪唱的是首老粵語歌。可能是聽得次數不少,發音居然還不錯。
“越美麗的東西,我越不可碰,
曆史在重演,沒理由相戀可以沒有暗湧。
其實我再去,愛惜你又有何用,
難道這次我抱緊,你未必落空。
仍靜候著你說,我彆錯用神,
什麼,我都有預感。
然後睜不開兩眼,看命運光臨,
然後天空,又再湧起密雲。”[1]
我知暗湧,我不敢碰。我知暗湧,不得不碰。
一曲唱完,成功把氣氛都帶進了低緩的情歌歌潮裡。酒吧裡閒坐著的觀眾都在鼓掌,吆喝著她再來一首。
而漆司異已經在台下等她。
施今倪走到他麵前,蹲下身看他:“好聽嗎?我說過我唱歌很好聽的,你看他們都在誇我。”
他把人從台上就這麼抱下來,沒回話。
“我有點醉了,你可不可以替我在酒店開個房間?”想了下,她又打著酒嗝補充道,“我要一個人睡的。”
漆司異看著她眼裡瀲灩的一片水濛,突然問了句:“喜歡我嗎?”
酒精在和神經打架,施今倪完全對不上他的問答。她不受控地伸手戳戳他唇角,扯偏話題:“你不要總板著臉,我喜歡看你笑。”
“為什麼?”
“你笑的時候,很好看。我希望你過得開心。”
他真的笑了,反問:“是嗎?”
“是,就算我說過很多假話……”施今倪閉了下眼睫,聲音低到快要聽不清,“但這句一定是真的,我希望漆司異好。”
漆司異和那夥朋友打了聲招呼,牽著她往外走。
才出門口,施今倪就往下蹲。怎麼也賴著不動,黏黏糊糊的嗓音:“走不動了,背我。”
“好嬌。”他掌心托著她臉頰,指腹輕輕刮增了幾下,“這麼會撒嬌,誰教的?”
“天生的。”施今倪醉的不輕,被他指腹蹭得又臉疼。不耐煩地拍開他手,皺著細眉爬到他肩膀上。
漆司異背著人往前走,感受到她臉頰和涼涼的唇瓣貼在他後頸。
他垂眸,喊她名字。
她嫌吵,但還是應了聲,問他乾嘛。
困到要再次闔眼時,才聽見他說“以後惹我生氣了,就試試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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