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 漆司異出院並沒去上學。
要換掉手機卡的前一天,殳絮給施今倪發過來一個日期,說他快回美國了。
施今倪不知道該說什麼, 猜想她應該已經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那些事, 便給她回了一句話:【對你,也很抱歉。】
沒一會兒, 殳絮的電話打了過來, 氣衝衝地回複她:“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施今倪低垂著眼:“我確實抱著目的進朗禦, 但我沒有想過傷害你。”
“三番四次把我推到了柴近芝麵前, 讓我成為她假想敵的時候, 你把我當過朋友嗎?哄我開心的時候, 是為了我, 還是為了接近漆司異?”殳絮一條條捋清她的罪責,“給我來送花,有多少次是借此機會去找和我同一個小區的漆司異?”
沉默。
沉默之後還是沉默。
施今倪無話可說, 沒法辯駁。
當晚,她訂好了離開這座城市的車票。在窗外朦朧的細雨下起時, 卻接到了一通以為再也不會響起的電話。
那天在醫院, 她知道漆司異在給她選擇。她明明可以借那樣的機會擺脫老爺子的賠償金威脅, 可是她放棄了。
在漆司異看來, 她還是站在了鐘析那邊。
她或許和鐘氏母子倆一樣, 視他為絆腳石,是個混蛋, 是造成鐘析人生不幸的最大緣由之一。
就算是這樣, 他還是想再試一次,垂著漆黑的眼睫,看向滿地的酒瓶狼藉:“我不想分。”
施今倪沒說話, 聽見他那端在咳嗽,心口好像也隨著他那兩聲顫了下。
漆司異攥緊了手機,聽著她均勻緩慢的呼吸聲。手肘抵著膝,頭頸勾得更低,聲線沙啞得可怕:“你跟我道歉,我就原諒你。”
這話聽著真不像他。
“你早就知道我在騙你,卻不揭穿。看著我演戲,你以為你能試探出什麼?”她嗓音清冷,伴隨著簷下的雨滴聲,顯得更涼薄,“漆司異,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一句喜歡。”
最後一根緊拉的弦崩斷,他這頭是分崩離析的雨珠砸在落地玻璃窗。毫無章法地雨落,在昭示著覆水難收。
漆司異很輕地閉了閉眼。
在她心裡,混蛋大概是不會覺得疼的。
是,她從來沒正麵說過一次是因為喜歡他才和他在一起。哪怕是這一刻,施今倪表達得也很清楚:“從始至終,我都是為了鐘析。”
漆司異眼裡那點光黯到極黑,輪廓模糊,傲骨儘碎,嘶啞道:“我不欠他。”
“……”施今倪咬著食指關節憋住哭腔,很深地吸口氣。冷著聲調,“你還有點自尊的話,就不要再找我。我們結束了,我不陪你玩了,聽懂了嗎?”
……
漆庸塵是在地下酒窖裡找到的漆司異,他爛醉如泥,手機和一瓶紅酒一起摔碎在酒液裡。
“我給了她一張卡。你說她會不會要你那點承諾?看來你已經知道答案了。”
老頭子以過來人的眼光看著少年這副頹喪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但話語裡又是勝利一方的喜悅:“航班安排在下個月。你同我說好了的,願賭服輸,回美國繼續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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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是坎坷唏噓。
施今倪那樣好的成績,之後卻沒上過大學。
那年離開深州不久,她在鐘蓉的“白眼狼”辱罵下把卡裡的錢全打還了回去,她和鐘析也告彆過。
老爺子答應她能保住他們母子倆繼續留在國內,生活費和療養費照給,但卻用著眼不見為淨的借口把人趕到了外邊住。
至於能不能在漆仲離婚官司打完後再結婚,那得看鐘蓉的本事。
施今倪去了偏北方城市的一個小鎮上獨自生活,她拿著剛成年的身份證打算打一年工攢攢學費和生活費。
當時是想著至少要讀完一年高三,繼續高考上個大學。
在小鎮上待了不到一個月,她在新聞裡看見了空難事件的報導:當天的9月23日14時25分,一架亞洲飛往美國的MUA55060航班於太平洋上空墜毀,遇難人數未公開。
施今倪清楚地記得,殳絮給自己發過漆司異的航班號。
她那天從酒吧裡下班回來,在丟棄和格式化裡的手機通訊錄裡找以前的人的聯係方式。憑著僅有的記憶力撥通了殳絮的電話,想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