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捂住小靈芝,“噓噓,那不是發財變的,那是天上的哪吒大神。”
“啊,這樣啊,我錯了。還以為那是發財。”
“進來坐。”
“不了不了,我是來送你一些靈芝的。”
“謝謝。”
作為回禮,我給了小靈芝一桶冰塊、藕粉與果乾。少女離開的時候,又看了幾眼哪吒。似乎是對目光有所感應,哪吒冷冷地剜過來,小靈芝嚇得快步離開。
“那小妖看我做什麼,想挑戰我?”哪吒問。
我想了想,謹慎地回答:“我覺得小靈芝是看你好看才看的。”
“哦。”他沒所謂地應了聲,隨即又踢了狗窩一腳,“你拿這個乾什麼?”
“我以前給發財做的狗窩,沒用了,想著送給猴子們。還有這個梳毛的刷子。”說完,我又露出懷念的目光,“發財隻有耳朵和尾巴會掉一點毛發,身上刷起來的時候,很舒服。”
“不過就是刷毛而已,你給猴子刷,不也是刷。”
“你要這麼說也沒錯啦。”
“給我刷也是刷。”
“嗯,啊?”
哪吒直接坐在了狗窩上,將自己的發冠摘掉一扔,抱著雙臂,挺直腰板,背對我。
一頭黑發披散,在我驚異的目光中,這黑發慢慢變為了一頭銀絲。
因為哮天犬是白色的。
可是給狗刷毛,和給哪吒梳頭發,不一樣吧?
我能胡亂揉狗猛吸,但對哪吒是不可以的。雙手懸空在他的腦袋上,我有種無從下手的窘迫。
“哪吒太子,狗是可以隨便我揉的。”
“破例,讓你揉一揉我的頭,但我是不會給你露肚皮的。”
“……”
能讓我搓腦袋就已經很神奇了。
我的手指微微發顫,指尖探入順滑的發絲中,像捧起一灘水,逆流而上,觸摸到頭頂。
先是輕輕搓了一把,哪吒沒吭聲。我大起膽子,開始像揉狗那樣盤起來。
手感,意外得不錯。
我笑著,覺得他代替狗子的這幾分任性,還挺可愛的。回屋拿了梳子和紅發帶,我攏起這一頭弄亂的銀發,好玩地說道。
“3號托尼龜為哪吒太子服務,請問客人什麼發型都可以嗎?”
“隨便你。”
“剃掉呢?”
“無所謂,我會重新長頭發。”
將他的劉海弄得淩亂些,我分出幾縷長發編了小辮子,接著一起並入到高馬尾中,用紅發帶一圈圈係上。
很清爽的少俠模樣,就是發色太顯眼了。
出發去城鎮時,哪吒看向海岸的方向,“那泥鰍最近沒來嗎?”
“開水族大會,要去找敖丙太子一起玩嗎。”
“算了,下次。”
隨便選了個凡人城鎮,遇上了一個當地的節日,晚上會更熱鬨。我和哪吒打算玩到晚上再回去,有點類似於感恩節,感謝上蒼大地一類的,這天晚上可以祈禱、在河中放花燈、去廟裡祭拜。
總之就是好日子,今天做什麼都適合。
哪吒的銀發紅眸在市集裡太過招搖,我和他並排走的時候,總忍不住拉開距離。比如走著走著,就落後他五六步,營造出一種我倆不熟的感覺。
“你怎麼走路這麼慢。”
“……”
他長臂一伸,揪著我的衣領往前扯,“喂,想逛什麼?”
“吃東西,南邊那一條街。”
“走。”
說吃就不會乾彆的,從第一家吃到街尾最後一家,吃不完就打包,回頭還能喂猴。
吃飽飽後,這才有了閒逛的心思。沿街叫賣的貨郎挑著兩大箱小飾品,哪吒叫停對方,湊過去這摸摸那看看。
“少俠你買不買呀?”貨郎無奈地問。
我掏出切割好的黃金豆給過去,對方眼睛都看直了,把一擔子貨都給了我們。
哪吒挑挑練練,又什麼都沒要了,但我已經付了賬,就隻好隨機發給路人。
逛了逛,城鎮並不是特彆大,轉兩圈就逛完了。哪吒和我坐在一處廟宇的屋頂上等落日,天黑了,就能看彆人放河燈。
“可惜敖丙太子沒來,不然會更好玩吧。”晃著腿,我伸了個懶腰感慨。
“他要是看到好看的女的,肯定丟下我倆一邊去了。”
“這倒也沒錯。哪吒太子今天逛得怎麼樣?”
“反正比雲樓宮好玩。”
“開心就好。”
說完,我又看向城外的遠山,晚霞繽紛,落日壯麗。
“唐小龜你呢?今天覺得好玩嗎?”
“嗯,挺好的。”
“隻是挺好?”
“呃。”
“和臭狗在一起,是不是更好玩?”
“……”
為什麼要去比,他這兩天總和哮天犬比。
我給出了答案,“這不一樣吧。”
“如何不一樣?”
“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你養了狗,你就會察覺出。”
“我不是養了你嗎?”
“……我不是你朋友嗎!”
被我這傻瓜樣的質問給逗笑,哪吒揉揉我的頭,“你這麼一說,我以前對你確實更加隨便。”
現在也挺隨便吧,隻不過沒那麼凶殘了。
華燈初上時,街上的人多了起來。街頭巷尾的光芒串聯著,從高處看,宛如一條條閃著光的溪流。
哪吒找了條人少的城郊小河,我左看右看,“得去弄條船來。”
“要船還不簡單。”
在我敬佩的眼神中,他用法術造了一條花裡胡哨的蓮花小船,剛剛好容納兩個人,穿上開滿了蓮花蓮葉。
這條船一混入城中河,就成了最靚的崽,畢竟誰船上的鮮花還散發微光,並且香味十足。
岸上的人紛紛發出驚呼,一些虛榮心得到滿足的哪吒哼了聲,斜眼看我,像是在說厲害吧。
岸邊有的年輕人甚至虔誠許願了,什麼求子的、求姻緣的、求仕途的、求生意的……
在萬眾矚目中,我默默地捂住了臉,如果可以的話,還想臥沙。
實在不想被參觀了,我抬起手腕,往水麵注入一絲法力。水麵蕩起漣漪,一股暗流將小花船推遠了。
這一天過得還是很充實的。
回了家,互道晚安,各回各屋。我躺平時,一隻小藕從半闔的窗戶外跳進來。
它噠噠噠地跑著,爬上我的床鋪,在枕頭旁邊擺出妖嬈的側躺姿勢。
我還琢磨著小藕要做什麼,它已經輕輕唱著歌哄我入睡,藕是平日裡的小藕,聲音卻已經是哪吒的了。
是城裡的月光啊……
聽著少年聲線乾淨柔和的曲調,我微微彎起唇角,在歌聲中入睡。
早上聽到雞叫,我一個鯉魚打挺起床,想起一件事。穿戴整齊跑出去,我又看到池塘邊撈魚的哪吒,沐浴著晨光,他一頭銀絲如瀑。
恍惚中,還以為見到了畫中仙。
瞧見我了,他立即將捏著魚尾巴的手一鬆,假裝什麼也沒發生。
“哪吒太子!”
“怎麼了。”欺負魚的某人聲音一緊,沒有看我。
“昨天牽出去的兩頭羊和一頭牛呢?”
“……”
在我焦急地追問下,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住,“忘記趕回來了。”
這怪不得他,因為我自己也忘記了。
雖說這仙島大抵是安全的,但也有很多修煉的妖怪,吃掉牛羊也就一眨眼的工夫。
“彆急,我去找,要是被吃了,我賠你。”
說完,他就飛出院子。
我去後院給菜澆水,數了數雞舍裡的雞,這倒是一隻不少。有些豺狼會過來我這踩點,看能不能偷雞,以前被哮天犬咬過一次,就沒見鬼鬼祟祟的影子了。
順便燒了個早飯,擺著碗筷時,聽到了咩咩地叫聲。
走出去眺望,橫坐在牛背上的少年衝我招手,滿臉的得意,兩隻肥羊在前麵邊走邊拉。
居然沒被吃,運氣是可以的。
以前想過把牛羊宰了吃肉,養著養著就有感情了,打算給它們養老送終,就喝一下牛奶羊奶,薅點毛而已。想吃肉了,可以去買。
我這樣的人,肯定不適合乾養殖。
哪吒跳下牛背,我指著他的長發,“用不用梳?”
我的意思是他自己弄,這人往我麵前一坐,大有讓我繼續當托尼的意思。
挽過他鬢邊的發,不小心手指刮到耳廓,他瑟縮一瞬,“彆亂摸。”
“……”我齜牙,做了個捶他的手勢。
此後他在這裡的每一天早上,都讓我梳頭發,隨便我給什麼造型。
小靈芝時不時會來我家院外探頭,不知道她是怕哪吒,還是怎樣,都不敢進院子。哪吒一個眼神瞥過去,她就紅著臉狂奔幾十裡。
次數多了,我開始覺得,事情不簡單。
又是一日,我打著哈欠,給哪吒梳月野兔的發型。一朵雲飄了過來,雲散後,院外站著一名身穿鎧甲的天兵。
天兵看到我在給哪吒梳頭發,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出聲。
手裡撥弄著雞毛毽子,哪吒並沒有去看,隻說道:“什麼事?”
天兵低頭作揖,說道:“藥王來雲樓宮問診,還請哪吒三太子回宮療傷。”
我手上還在盤發,卻幫腔著,“哪吒太子,你還是先回去複診吧。”
“不急,頭發弄好沒。”
“快了。”
哪吒讓天兵等等,還把毽子丟過去,讓人家打發時間。天兵為難地拿著雞毛毽子,最終選擇杵在門口當門神。
為了不耽誤他的時間,我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發型弄好後,我比了個大拇指:“漂亮!”
門外的天兵瞳孔地震,卻一個字都不敢說。哪吒倒是沒什麼感觸,走之前隻說,可能要在上麵待幾天。
那不就是過幾年才能下來了?看來我會清閒一陣子。
我笑著揮手:“慢走不送。”
“嘖。”
哪吒翻了個白眼,走之前把閒置的狗窩和刷子一起帶走了。不是很懂他帶走的用處,但我並不介意,反正也沒用了。
雖說哪吒在的這些日子,把我的空閒都占據了,還要和他鬥嘴。但的確緩解了我失去發財的難受,如果隻有我一個人,可能還會看著玩具和狗窩黯然神傷一會兒。
過得半月,小靈芝過來,她采了很多野菌。
“小龜,怎麼隻有你一個?”
“哪吒太子回去天庭了。”
小靈芝失落的情緒很直接,都沒意識到需要掩藏。
我琢磨著,攬過她的肩頭,壞笑道:“小靈芝,你是不是對哪吒太子有點那方麵的意思?”
“啊!我一點都不想和他親親,也一點都不想和他睡覺!”
“……”你完全暴露了哦,反過來講,是十分想啊。
“誰?誰想睡覺?誰想親親?”
我隻能說敖丙來得相當及時,他本來是要去北海,想著許久沒見我,就過來瞧瞧。
敖丙瞧見紅著臉的少女小靈芝,眼眸一亮,正想過來秀一下龍太子的魅力,我把他一攔。
我:“小靈芝好像喜歡哪吒太子。”
敖丙扼腕歎息:“哎,好好一個姑娘,怎麼眼光不行呢,吃點好的吧。”
我:“……”
“你倆最近見過麵,他還住這裡,李哪吒傷勢如何?”敖丙還是關心地問了句。
“你怎麼知道他住這裡?”我納悶。
“路上的猴子們說的。”
“後續還要調養,回天上了,應該沒大礙。”
“我還聽說你養了狗。”
“是的,撿了二郎神的狗,還取名發財。”
“噗——抱歉。”笑出聲的敖丙,發現我臉色不太爽利,又壓住了笑意。
我招待有些失落的小靈芝和敖丙進屋坐,嘮了一個時辰。
“這樣吧,改天有空,我們一起去天上找李哪吒玩?”敖丙提出建議。
我和小靈芝都是一抖,她比我還怕。
“不太好吧,哪吒太子也沒邀請。”我猶豫著。
“怕什麼,那他不邀請,我們主動去嘛。是吧,小靈芝。”說完,敖丙眨眨眼。
小靈芝羞紅了臉,從我家狂跑出去了,這嬌羞的樣子,可以說是實錘喜歡哪吒了。
目送人家跑遠,敖丙又是感歎:“鐵定是被李哪吒的臉給騙了。”
我當初還不是被你的溫文爾雅給騙了。
“難得李哪吒有小迷糊歡喜,幫他一把,你說呢?”
“如果小靈芝願意的話,可以幫她試試。”
“小龜,真的可以?”
“嗯,這種事不用問我吧?不過哪吒太子對感□□不放在心上,得和他通通氣,我怕他亂說話。”
“比如?”
“喜歡個屁!滾!”我學著少年的樣子,凶神惡煞地說。
敖丙扶額,“……是他的作風。”
我和龍在這裡商討了半天,決定下次先和哪吒講講,然後再讓小靈芝試著表明心意。最後的結果,就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下午送走敖丙,我去牛棚給牛喂草,還擠了羊奶。
猴子們給我的菜土澆水,我在後院忙得團團轉,一隻小藕跑來,抱著我的腳踝。
“呀!”
它瑟瑟發抖地指著前院,像是見鬼一樣。
哪吒人是走了,倒是留下不少藕人,這些小藕會跑去池塘休息,心情好了出來唱唱歌跳跳舞。
我手上拿著兩個沾了雞糞的蛋,正打算去清洗,這會來不及,便拿著蛋走去外麵。
院子裡一隻猴子都沒有,甚至還躺著一個四分五裂的小藕。
銀發男子精赤上身,他的手臂上戴著銀色臂釧,兩隻手腕處各有銀環飾品。腰間圍著花紋簡約的寬皮革腰帶,下半截是黑色長褲,沒有鞋襪,卻是一段繃帶從腳踝纏到腳背,還有一條尾巴垂在身後。
這讓我自然不如的胸肌,還有盈盈一握的腰,都讓我再次驚歎。
“發財。”我下意識地小聲念叨。
隻聽一聲壓在喉嚨裡地吠聲,男人氣勢洶洶地走來,接觸到那野性又凶狠的目光,當場幻視了最初的哪吒。
是恢複了的哮天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