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旁人說什麼,誰說我揍誰!”
“這……”
“所以,你隻是還沒想好,需要考慮,而不是憎惡我、煩躁我,是不是?”
“……”
“是不是!”
看我幾秒鐘沒回答,他就著急地又湊近一些。眼裡倒映出少年急切的模樣,我嗓子裡卡著話,一下說不出,隻是呆呆地點頭。
他笑了,就像在我眼裡開了花。
“那好,我給你時間適應。十天,夠不夠。”
“我……”
“彆急著拒絕,我說的十天,是天上的十天。”
我宣布,哪吒的這句話,是我今年聽到他說的最大方的一句話。
“當然,對你來講這足夠漫長,我會時不時下來看望。我這是給你時間適應,而不是讓你招蜂引蝶。”
隱隱地有種,這家夥在以退為進的感覺。
“……”
“彆裝死,回答呢!這是我能給的最寬容的時間了!”
我小雞啄米那般點頭,哪吒提著的心情總算放下,他忍了又忍,還是輕輕揉了下我的腦袋。
“那、咳,既然什麼都與你說清了,我去一趟東海。”
“好、好的。”
這一刻,我倆像是剛認識那樣,一下子就變得客氣很多。哪吒起身時,將我也扶起,我仰頭接住他的目光,好奇道。
“哪吒太子,你是去找敖丙太子嗎?”
“是啊,你也要去?”
“不了,我先收拾院子。不用幫忙,你去找他吧。改天來我家喝酒,我會好好招待你們的。”
看到哪吒想過來幫忙,他今天這一身纖塵不染的模樣,不太適合替我乾活。我又是擺手拒絕,哪吒默默地盯了我一陣,轉頭走掉。
他原本是一步步離開我的視線範圍,身影逐漸遠去後,竟是變成狂奔了,然後風火輪起飛,化作一道火光落入海中。
所以說,剛剛的退場,是在故作鎮定嗎?我懷疑他的蓮梗都要甩出來了。
雖說這次的告白很意外,但我好在是穩住了,沒有氣得他炸成藕粉。我是有進步的。
有十年的時間,可以去調整我對哪吒的感情。我現在瞧他,就不會是心如止水的樣子,而是會認真地考察。
若是真的能夠情投意合,倒是也能試試的。當然,如果交往了,發現還是不能彼此適應,我還能分手不是。
那就慢慢相處吧。
自那日哪吒跑來告白,擾亂我的心緒,強行讓我擺正對他的看法後,他又有一月未出現。
天晴或是雨天,我偶爾發呆,看著院子裡的池塘,或者手邊的小藕,都會聯想到他。
從未談過戀愛,如果真的和他在一起。初戀選這麼霸道的,會不會有風險啊。
敖丙的話,一定是哪吒的助攻。我可算明白,為什麼那兩人後來一直撇開我單獨聊天。可惡,又被哪吒搶占先機。
如果我妹妹也在就好了,還能和她取取經。
也不好與周圍的小精怪商量,免得哪吒覺得尷尬,然而孫悟空也不在身旁。
沒想到真正的考驗不是告白當時,而是在這以後的相處,他還沒來,我卻有些不知所措了。
自然也是沒辦法再心無雜念地去看待哪吒,可是,又該怎麼把握,如今這個相處的分寸呢。
有點麻煩。
在不斷地平複心態中,我見到了小靈芝。
仿佛天降甘霖,我將她請來家中多留幾日。
沒想到小靈芝卻是奉命過來的,並且一臉八卦。她揪著我的袖子,說自家的大王鵬魔王,是我的舊識,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印象。
她這模糊地描述,我自然一時想不起,她便著急地拿出一副人物畫像。
我看到畫幅中的鳥頭人身,一時間記憶恢複,詫異道:“阿鵬?”
當年我帶著還是發財的哮天去海島遊玩,救下一個鳥人小少年。他的父親被幾個反叛的屬下聯手殺死,他也是很辛苦才跑出來。
當時是哮天好戰,把那群追擊的妖魔都乾掉了。怎麼也想不到,這小少年已經成功奪回地盤,還收了小靈芝當先鋒官。
小靈芝激動道:“我和大王聊的時候,說有個小烏龜朋友,他就說,自己早年也被烏龜和神犬救過。我倆就多聊幾句,然後就發現,他口裡的龜傲天姑娘與我的小龜是同一龜!”
“哇,很有緣分。”我不禁感歎。
“阿鵬的確是大王的名字,不過屬下都不敢這麼叫的。”
“這樣哦。”
打量著我的神色,小靈芝拉著我的手,眼神帶著點乞求地說。
“小龜,其實大王很想來見見你。也想上門拜謝救命之恩,不過他怕唐突了,就說先讓我來探探路。你願不願意他過來做客?”
“真正救了他的,是哮天犬,還是去二郎廟答謝吧。”
“這樣嗎?我會轉達的,不過你也要見啊!你願不願意嘛?”
這有什麼不願意的,我當即點頭:“可以啊,哪一日?我好準備酒菜來招待,大概有幾人?”
“大王就帶我過來,我們不挑食,你準備什麼都好!至於什麼時候來,大王會提前派人遞拜帖。”
“明白。”
難得有稀客來,還是以前的舊相識,正好能緩解一下我被哪吒打亂的節奏。
兩日後,一封精美的燙金拜帖送到我家。正是鵬魔王的手筆,字跡剛勁有力,卻又克製規整。
想來,過得百多年,他也成長為男子漢了吧。
拿著帖子,我笑了笑,轉身去屋內準備東西。忙活到一半,忽然聽到前院傳來清亮的少年聲音。
“唐小龜!”
“哪吒太子?”挽著袖子,手裡拿著清洗了一半的藕,我一臉訝異地走出灶房瞧他。
先前在池塘挖了蓮藕,現在正在清淤泥,沒想到遇見正主了。
本要笑著打招呼,腦子裡突兀地冒出他告白時的模樣。我的話頭梗在喉嚨,有些不自在,就變成杵在灶房門口發呆。
“乾嘛,不歡迎我?”
“啊、沒。”
“你在洗蓮藕?我幫你。”
“呃,好的。”
假裝很自在地走進來,哪吒解開護腕,開始擼袖子。他一瞥,看見很多食材,劍眉擰起,警惕道:“這麼多菜,還有誰?”
“這,是我明日要準備的。”
“誰來?絕對不是泥鰍,他昨日去南海幫忙降雨了。”
“是我的舊相識。”
“公的母的?”
“……”
他緊張地問道,問這個公母就很詭異。我張了嘴,驚覺他可能會發火,一下子說不出話。
哪吒一把搶過我手裡帶著淤泥的藕,橫眉怒目道,“哪個不要命的舊相識,快說!”
我覺得他現在就能衝過去撕了鵬魔王的翅膀!
“是以前和哮天救過的一隻大鵬妖怪,公的。你要是那麼在意,那你明日有空的話,要和我一起見對方嗎?你也能留下來吃飯的。”
一場還沒迎來的盤查,被我這句詢問給擊潰。
哪吒呆滯一瞬,他哢嚓將手中的藕節給扭斷,一些黏連的藕絲也糾纏在他的指尖,像是少年人捋順不開的情絲。
蓮香縈繞,哪吒赧然。他低下頭,輕輕嗯了聲。並沒有表現的像是施舍,又或者是居高臨下。
那身硬骨頭,都變得綿軟了。
暴脾氣的開關被關上,我突然感受到一種屬於他獨有的可愛與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