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青從宋積雲那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快要用晚膳的時候了。
秋風呼啦啦地吹著。
邵青裹了裹衣服,一路小跑著進了蔭餘堂。
院子裡的花樹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嘩嘩直響。
元允中居然身體如鬆般地站在屋簷下。
像是在等他似的。
邵青忙搖了搖頭,把這個念頭甩到了一邊,道:“公子,您站在這裡做什麼?小廝呢?你還是趕緊進屋吧,我瞧著這天氣不對,明天說不定會降溫。”
元允中“嗯”了一聲,沒有理會他,而是道:“宋小姐那邊怎麼樣了?”
邵青不好意思說自己在那裡吃了好幾塊蝦酥餅,又喝了好幾盅碧螺春,哈哈地笑了幾聲,道:“宋小姐挺好的啊!她在燒什麼單色瓷,叫礬紅來著,燒出來是桔色的,特彆特彆的好看。宋小姐絞儘了腦汁,也一直都沒有燒出滿意的東西來。我瞧著宋小姐憂心忡忡的,又是翻書,又是燒灰,又是調釉水的,忙得眉毛上都沾著灰,就在那裡幫了會忙。”
元允中皺眉:“燒灰?”
“是啊!是啊!”邵青自幼跟著元允中,元允中有多聰明,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了。他生怕元允中不相信,連忙賣弄著剛剛從宋積雲那裡學到的東西,“就是釉灰,把石灰石煆燒後融水,就成了熟石灰,再把狼萁草燒成灰,加在一起,就成了釉灰。用來調釉料的。這次的瓷非常非常的難燒,宋小姐說交給誰她都不放心,從拉坯到調釉,再到燒製,全是宋小姐一個人,一手一腳燒出來的。”
“是嗎?”元允中勾著嘴角望著他,分明不太相信他的話,“不是說淮王府定的瓷器都交了嗎?怎麼還要自己調釉自己燒?”
邵青忙不迭地道:“淮王府的東西算什麼啊?宋小姐一爐窯就燒好了。之後的七窯都在燒那個什麼礬紅瓷。你不相信,可以去宋小姐作坊看看。不然宋小姐怎麼燒了八窯都沒有燒出來呢?”
元允中沒問什麼,轉身回了書房。
邵青鬆了口氣,轉身就跑了。
他下午在宋小姐那裡吃了很多的點心,要是和元允中一起吃晚飯,肯定會露餡的。
到了掌燈時分,下起了傾盆大雨。
雨水嘩啦啦地衝洗著天地萬物,在地麵形成一道道的小水溝。
守窯邊看著火候的宋積雲卻感覺到一陣陣涼爽。
她去關了被她當作工作室的東廂房窗欞,然後去後院看了看堆放鬆柴的庫房。
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她放在東廂房的置物架上已經燒好的六角盒好像被人動過了似的。
她喊了在小作坊當值的學徒:“有誰來過嗎?”
“沒有!”學徒是羅子興的關門弟子,不僅手藝好,而且老實忠厚,“我一直守在這裡,沒看見有人過來。”
或者是她看錯了。
宋積雲沒有在意。
邵青卻發現元允中換下來的直裰下擺有點濕。
他問元允中:“你出去了?這麼大的雨,你去了哪裡?”
元允中正低頭係著中衣的衣帶,聞言他係帶子的手頓了頓,垂著眼瞼道:“這麼大的雨,我出去做什麼?”
昏黃的燈光下,邵青並沒有注意到。
他“哦”了一聲,拿著元允中換下的衣服出了內室。
*
元允中真的跟她的礬紅瓷犯衝!
宋積雲望著桌上的兩個六角盒,長長地歎了口氣。
放進去四十個六角盒瓷坯,燒成了兩個!!
她放進去的二十個公道杯,卻燒成了八個!!
更不要說燒的青花了。
全都成了!
要不要再燒一窯呢?
宋積雲正猶豫著。
周正帶了學徒來給他送鬆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