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10章 這個就行(1 / 2)

很久以前竹內春讀過一本書,開篇的第一章叫做“在平平無奇的一天發生了意外”。

這個時候的他遠沒有想那麼多,從實驗室搭乘公交,一路停停走走,秋光爛漫。

頭頂的時間顯示為下午三點,後車鏡倒映出三兩乘客的容貌,隨著顛簸終於停在了他要下的站。

下車前因為好心幫人撿了散落的蘋果,對方送了他一束花,很小一束,但包裝得秀氣,是和小孫女一起去公園摘的。

他笑笑,把花放進一疊書本上道了彆,公交漸漸駛遠,熱浪撲麵,這份真實的炙熱時常讓他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夢。

“才不是在做夢呢,是真的能重生!”

係統糾正,並激勵他重振雄風。

被吵得頭疼,竹內春打岔:“放首音樂吧。”

“大大要聽什麼?不是我自誇,M130717可是萬能小曲庫哦~”

竹內春笑,“愛情買賣。”

說來奇怪,明明他從沒接觸過中文卻對此類東西感到熟悉,特彆是歌曲。

在係統歡快的應答下,腦內響起了前奏,誰能想到一身白襯衣,學院風的憂鬱青年腦子裡居然在放這種流行口水曲。

竹內春眼裡含著笑,進了公寓的電梯,摁下八樓後空出一隻手去摸鑰匙卻突然發現手機忘在了實驗室。

他頓了兩秒才將夾住褲兜的鑰匙扯出,一會的功夫電梯穩穩停在了八樓。

樓道安靜至極,耳邊卻響著膾炙人口的歌詞,沒有一絲阻礙的打開家門,臉上的笑容卻一瞬間凝固住了。

他像具不能動的屍體,眼睛都不敢轉的僵在原地。

血,全是血。

入目的不再是銀白色的大理石瓷磚,座椅雜亂顯然經曆過一場爭鬥,從蜿蜒的血跡一路向上,書本落地,樸素的花啪地落入一片狼藉裡。

那瞬間他的腦海隻剩寒風凜冽的嘯聲了,世界在刮風,歌詞被卷成了一串怪音,腿軟的跌在地上,努力幾次才朝小律媽媽爬去。

觸及到微弱的呼吸時,光亮重新聚焦在那雙迷茫的眼裡,竹內春抖著手把人抱進懷裡,卻怎麼都站不起來。

快去醫院,手機呢手機在哪?打電話,叫警察,啊救護車呢!快——

他嚇得臉都白了,滿腦子囫圇的分不清東西南北,白襯衣全是肮臟的血跡,又一次借力爬起時一隻手徒然拉住他的衣袖。

“春……”

幾乎這聲叫喊出來的瞬間竹內春落下了淚。

他啊了半天,像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

“春、”小律媽媽艱難開口,一雙眼隱隱翻白,“好好讀書,平凡點沒有什麼,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媽媽做了小蛋糕……在、記得要吃掉……”

“我”竹內春渴望著時間倒流,又茫然無措事態究竟為什麼變成這樣,他拚命抱緊小律媽媽,連同呼吸都在顫抖,啊了半天,像隻隻會哀鳴的幼獸,無能為力的任由懷裡的人遠走。

“我知道……”小律媽媽輕晃著他的衣袖。

“知道你不是、不是春。”

在竹內春僵硬的四肢下,她噎氣前說出最後一句話。

“謝謝、你的……善良啊,永遠、是,是媽咪最愛的……小孩。”

秋日的光從落地窗前破空飛入,照得滿地血跡如同夢幻,這片扭曲的光景中竹內春想起了過去。

想起了無能為力的,令人作嘔的過去。

他俯在盥洗池中,把臉深深埋進井底,像是不願見著光般,水流嘩啦濺了滿身。

那是高一時,入夏的前一周,為什麼會記得如此清晰,隻因為那天也如今天一樣將手機忘在了學校。

升入高中後他與班裡的同學報了排球社,因為媽媽出生在烏野,喜歡一個叫小巨人的選手,他想讓她高興所以報了名。

大病後的半年裡他清晰的感受著他們對自己的愛,像對待易碎品般小心嗬護著他。

爸爸時常卷著煙含笑地看著他與媽媽嬉鬨,媽媽也總在睡前進到房間,在竹內春的頭上印下吻,然後說:“幸好生了這場病。”

隻是一個平凡的家庭罷了。

然而合訓回來的那天,他看見了滿屋的血,高高的牆變成了一堵牢籠,沾滿了掙紮後的手印。

如同鬼片,一路拖延,直到摁進他的腳邊。

世界變成了糊糊,四麵漏風卻找不到修補的工具,隻能一路衝刺,在浴室裡找到了媽媽血肉模糊的屍體,又在二樓的房間看見了下半身消失的爸爸。

啊,好慘啊。

竹內那一家死得好慘!

是誰做的?

不會是他家兒子吧?

聽說在仙台那邊讀書時特彆叛逆,連老師都敢打。

真是虎毒不食子。

“咚——”

陌生的院落探出一牆小白花,竹內春的額頭被石子砸出個血洞,很快血水模糊了眼睛,他在一片日光的暴曬裡,滿臉慘白竟是揚起了笑臉。

“笑得那麼燦爛,不會是你殺的吧!”

姑姑家的孩子隨了大人的態度,對他冷漠又刻薄,等人不笑後,變成一具日頭下尚有熱血的屍體,又說:“你都不笑是不是討厭我?”

“我就知道!你爸媽死得莫名其妙,肯定是做了虧心事!你這種壞人的種就該一起去死,還活著乾嘛,媽媽也說你活著就是浪費空氣,怎麼不——”

姑媽的巴掌和孩提肆無忌憚尋求歸宿的哭聲在竹內春耳邊如同一場默劇,他平靜地看著,平靜地望著,到最後得來一句童言無忌。

啊,童言無忌。

再後來麵無表情成了習慣,坐牢般在姑媽家呆了大半年,等料理完雙親的後事他再不停留收拾東西回到了自己家。

一片狼藉恢複如初,除了牆紙上發黃的血跡,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是都變了。

冷淡嵌在一張臉皮上,他站在空無一人的家,沒有表情的淘米洗菜,試著做些可口的食物卻怎麼都做不好。

不是鍋糊,就是水乾,一天下來雙手布滿裂口,十天後全是燎泡與燙傷膏。

排球社的岩泉一前輩是個細心的人,或許也聽到些傳聞,他從不過問,隻是默默替他備好一份午餐早早放在他的鞋櫃裡。

其實那句門麵的玩笑話後麵還有一句。

他說:“未來好好照顧自己吧。”

竹內春笑了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自爸媽死後竹內春可以看見鬼了。

誰也不知道他時常恐懼得渾身冒汗,用冷臉做著偽裝,等恐懼變成麻木,就像吃飯那樣習以為常了。

死滅洄遊降臨時,他並沒有像普通人那樣滿含獲救的期望,大概是能看見“鬼”,所以冥冥之中早有預感。

可死在鬼手裡也至少比死在人手裡好吧?

生死一線間他被人救下,腦海裡出現了成片的過往,如傳聞一樣——他是罪人,是他害了爸媽。

死了。

好後悔啊。

後悔什麼?

我想讓他們重生。

拜托一切回到原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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