埼玉市離東京不遠, 睡一覺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
相較東京的前衛繁華,這裡略顯落後。曾經竹內春有個同學出生在埼玉,聊起家鄉總自嘲的說自己是鄉下人, 與他不同, 竹內春沒有太多地域觀。
畢竟活著本身就需要勇氣了,總是想著那些無用的隻會徒增煩惱。
今天難得出了太陽,見慣了陰氣沉沉後徒然被金色籠罩心情也不由自主輕鬆起來。
照地址一路尋找,直到視野裡出現一頂雙層小樓, 牆漆略脫落,屋外的花草近乎枯萎, 空調機箱發黃灰舊, 如果不是窗台上迎風飄揚的衣服,簡直像老年失修無人居住的空房。
移下視線,注意到牆上的名牌標著“伏黑”時他恍惚了下, 眼前出現一張臉又極快的消散。
這片區域背光, 陽光停在路口進不來,有人經過,明顯對他杆在門前的行為心生警惕。
竹內春自然也明白,僵持了會兒才低頭, 耳垂上的十字架在空中晃來晃去, 他輾轉來到一家超市, 等出來時手上提滿袋子。
再次回到雙層小樓前,摁下鈴後沒聽見響動,顯然這東西早已是個擺設。袋子轉到另一隻手上曲手敲門, 隔了許久才傳來一道稚氣的聲音。
“誰?”
有瞬間竹內春呼吸不上來了,對方再次詢問起來,這次的聲音大了顯然離門很近, 他吐出口熱氣緩了緩才平靜道:“你的老師。”
小孩明顯不信,要他報名字。
竹內春啞然,心道說了你也不認識啊。
“先開門行嗎,外麵好冷。”
“我不認識你。”
“唉,我真的是你老師。”
“我們學校從不家訪!”
竹內春哭笑不得,“五條悟認識麼?”
“我是受他拜托來教導你咒術上的東西。”
那頭沉默了,沒一會兒傳來咚咚的腳步,顯然去確認了。
竹內春在風中挨凍,臉被刮得抽疼,忽然房門開了一條縫,他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極黑的眼睛。
一雙與伏黑甚爾極像的眼睛。
心裡泛起漣漪,沒多久被他摁了下去。
伏黑惠冷淡道:“我不需要老師。”
竹內春去拉門,小孩警惕的後退一步,手沒離開過門把,隨時一副關上的樣子。
“幫忙提一袋,重死了。”
伏黑惠看著他又去看塞滿東西的塑料袋,直到人催促才鬆開門把去接,袋子太沉了,兩隻手在空中保持了兩秒就開始往下掉。
“注意點哦,裡麵有玻璃瓶。”
他悶聲不響,用力拎住袋子兩腳像螃蟹一樣往裡走。
屋子極靜也冷,沒有開暖爐或空調,因為爸媽從來不管也不回家,兩個小孩子沒有經濟來源,隻能拮據點才能生存下去。
竹內春抬手一摸,高高的櫥櫃蒙著層薄灰,窗前沒有窗簾,衣架上掛滿了小孩子的衣服,屋舍明晃晃的,還算整潔,沒有外表上看著那麼差。
小孩一直在觀察他,注意到他的目光停在陽台,低聲解釋:“窗簾被津美紀取下來洗了。”
對於他的敏感竹內春做出一個動作,他將右手遞過去,自我介紹道:“佐佐木春。”
寸頭、耳釘,眉骨俊利,一看就不像個好人。
但笑容是真誠的,伏黑惠盯著他,許久才伸手握住,悶聲道:“伏黑惠。”
“你可以喊我佐佐木。”
“哦。”
“年紀這麼小,確定有成為咒術師的決心?”
“那種東西無所謂吧。”伏黑惠平靜著臉說,“反正已經被買下來了,作為交換那家夥會提供我和津美紀生活費。”
一時間竹內春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嘴裡發苦,有點喘不上來。
“可以鬆手了嗎。”
反應過來他連忙鬆開,就在起身時鮮紅的數字一點點出現在伏黑惠的頭頂。
是幸福值。
竹內春傻眼了,盯著人簡直要將其看穿般——“道理我都懂,但為什麼會有兩個主角??”
係統嗡了陣,遲疑道:“大概、大概是雙男主?”
“啥?”
“那什麼,不是有部漫畫叫海賊王嗎,裡麵的主角可有一船,出現兩個也不奇怪吧?”
有理有據,很好,換他無言以對了。
津美紀提著菜籃回來時發現窗簾被掛上了,廚房傳來切菜聲,她走過去,看見弟弟正蹲在地上折菜,他的身旁站著一個瘦高的身影,聽見動靜對方回頭。
“從今天開始我會和你們同吃同住一整年,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喊我,以及在我這裡撒嬌是被允許的哦。”
被他的語氣逗笑,伏黑津美紀掩住嘴,反觀伏黑惠,坐在餐桌前小小年紀老成得不行。
“佐佐木先生是來教惠學習的嗎?”津美紀問道,“家裡還有一間空房,等會我去收拾出來,平時我要兼職小時工,惠就麻煩你照看了。”
竹內春連忙擺手,有些哭笑不得,“不必用敬稱,我也不比你們大多少,叫我姓氏或名字就行。”
“至於惠,不是學習啦,我是來教他怎麼保護自己的。”
津美紀愣了下看向弟弟,對麵不吭聲,一如既往不願向自己透露心情。
她沉默了瞬點頭,“麻煩佐佐木君了。”
竹內春笑笑,吃飯間隨口問:“惠,你認識狗卷棘嗎?”
伏黑惠從碗裡抬起臉,眼睛黑漆漆的,臉上黏著兩粒米。
“誰?”
蒼天饒命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係統:“你你,你要腳踏兩條船?!”
竹內春強忍住捂臉的衝動,有氣無力道:“他多大,我多大?我人都死了三回了!歲數加起來比他爸都大,我是那麼畜生的人嗎?”
“萬一就……”係統小聲嘀咕,對他持懷疑態度。
竹內春還以嗬嗬笑容,嘴裡咬著菜,無神的想這次親情路線他走定了。
弟弟與哥哥,多麼兄友弟恭的畫麵。
弟弟好啊,像棘——幸福值跟白菜價似的刷刷往上漲,仿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竹內春當晚吃了三碗飯,結果肚子撐得難受,癱沙發上起不來。
隔了會伏黑惠洗完澡出來告訴他可以用浴室了。
站在燈光下,小小的一隻還沒開始發育,一頭黑發像極了海膽,除了眼睛,他的五官更隨媽媽,秀氣中帶著絲冷清的書卷氣,明明一副少年老成的表情可惜皮膚白嫩,瞧著反差萌十足。
“給你們備了睡前牛奶,記得喝。”竹內春示意桌上的玻璃杯,總算爬起來了。
一切收拾完後,他從浴室出來,進入一樓的房間時,喊住了往上走的伏黑惠。
“學校放假了嗎?”
“還沒。”
“大概還要多久?”
“半個月吧。乾嘛?”
竹內春彎眼笑,頂著寸頭,一對凶利的眉不太像好人。
“以後六點起來跑步。”
“哈?”
“不起床的話就不許吃飯,津美紀也不能給你做!就這麼說定了,晚安惠。”
“喂!”
伏黑惠瞪圓眼睛試圖喊住他,可隻得來房門關閉的聲音。
竹內春倚在床頭給五條悟發短息。
佐佐木:他沒有家人?
五條悟:死了
五條悟:我殺的
五條悟:有一個後媽,不過失蹤了好幾年
五條悟:惠不知道他爸死了,要是問起來你可以告訴他
夜幽深,空氣極冷,竹內春蜷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閉上眼腦海裡總會出現身為小律春時的情景。
那兩年四人同住一個屋簷下,有時候伏黑甚爾不出門,歪在沙發上看電視,黑漆漆更顯複雜的眼睛從球賽上挪開,緊盯著趴在他懷裡咬手指玩的惠,明明什麼也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惠不是每次都如他所願的離開,心情不好時眼刀子也不好使,他抱緊竹內春的脖子扭頭裝沒看見,伏黑甚爾氣笑了,當著他的麵撈住春的頭,粗辱的吻壓上去後,大手摁住試圖回頭的惠。
三人姿勢彆捏,你摁我我親你他推他,直到惠大哭起來,竹內春送上一個鮮紅的巴掌印,然後抱著惠往陽台走。
他不知道的是,小小的伏黑惠趴在肩頭大顆眼淚雖慘兮兮的掉著,但唇角上翹正衝他爹笑。
等身體漸漸暖和竹內春才卷起被子睡去,睡得不踏實,迷迷糊糊間聽到一聲貓叫。
微弱,隔得極遠。
意識在拉拽,他醒不過來仿佛鬼壓床般掙紮起來,直到貓叫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幾乎貼上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