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內春幾步上前緊抓他的手臂往餐桌拖,伏黑惠陰沉著臉,手往回掙,拉扯下竹內春狠狠撞上茶幾,咚的聲巨響,人抱緊腿直直朝邊上倒去。
天旋地轉,又好像隻是幾秒的時間兩人的位置調換。
沙發上,伏黑惠顫抖著眼簾望著身下的人。十指痙攣地抽搐起來,原本溫涼的掌心在觸及到他後開始無法控製地發起燙。
好瘦。
臂膀下的腰緊緊貼著他的胸腹,青年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懵著眼望著天花板好一會才看向他。
“惠……”
這個吻帶了多少怨氣伏黑惠不知道。
他對世界永遠無法做到釋懷,哪怕津美紀說過無法理解就不必理解,埋怨沒用,更努力地活出自己才行。
可他的人生分明就被厄運眷顧著,一團糟,什麼都不如意。
佐佐木春真是個爛人。
他想。
嘴裡激烈地掠奪起一切,無論是空氣還是呼吸,連對方的抗拒也一並壓製,用力至極地要將其完全碾碎!
仿佛打架般他們從沙發一路滾到地毯上,沒一會口腔布滿血腥,鐵鏽的滋味令人更加沉迷其中,直到濕意打濕臉龐,他停下來。
佐佐木春在哭。
一個男人卻哭得讓人心臟發熱。
一雙鳳眼滿是迷惑與濕漬,指頭蜷縮了刹,伏黑惠坐起身,垂著眉眼嗓音沙啞道。
“對不起。”
佐佐木你究竟還記得什麼?
說好會一輩子陪著我,說好要做我的樹洞。
曾說過努力攢錢讓我不去讀高專,要帶著我和津美紀去海邊常住。
對方曾說過的話伏黑惠全部記得,清晰到還能回憶起那日是什麼樣的天氣。
如今相信著那些話的自己就像個無藥可救的傻子。
津美紀躺在醫院昏迷不醒,他沒能逃脫既定的命運,進入高專成為一名脫離理想的咒術師。
美夢一次又一次摔得稀碎,在一地玻璃碴中他看見對方笑得那麼開心。
胸前的項鏈是狗卷棘送的吧。
那他的呢?
自己又被排在第幾位?
遇事時佐佐木春隻會想起五條悟,兩人嫻熟的樣子顯得他是如此格格不入。
無法被托付後背,也無法成為依偎的那方,說到底他是可有可無的。
隻不過是對方眼裡的一條狗。
一條無家可歸,渾身濕透,出於善良被可憐著的小狗。
伏黑惠沉默地爬起來,拿上手機什麼也沒說的離開了。
-
“你這裡是怎麼回事?”
夜裡狗卷棘回到公寓,盯著竹內春唇上的傷口疑狐地敲下一排字。
竹內春神情平淡地說:“吃東西不小心咬到的。”
聞言狗卷棘坐到他旁邊,帶繭的指頭輕輕撫上嘴皮,沒察覺到他突然僵直的身體。
竹內春猛地扭過身避開他的手,飛快爬上床,被子一揭高高籠住自己,故作疲憊地說:“我困了。”
沒多久燈熄了,被子窸窣一陣,他被人抱進懷裡。
黑夜中竹內春睜著一雙眼,他不敢閉上,因為閉上就想起上午的景象。
伏黑惠顯然生氣了,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對方會對自己升起彆樣的情感。
問及五條悟,被告知津美紀在一年前遭到了詛咒,伏黑惠不再抗拒成為咒術師也是因為這個。
呼吸變得困難,胸口悶沉,像是被重物壓製所致,夜幽深竹內春滿腦亂麻。
他確實安於現狀,不管有沒有記憶,身心都寄托在狗卷棘即將接近一百的幸福值上,重生在即,還要為彆的事憂心勞累嗎?
時至今日他依舊不明白惡靈為何要殺他,小洋樓那一戰,身上出現得真的是柚木紅衣嗎?
原主的記憶顯示在他們乘車去涉穀時被人逮住,激烈掙紮下卻無法改變兩人分離的結局,再後來學校找不到他,手機更是聯係不上,佐佐木春冷著臉找上哥哥,被告知紅衣早和彆人好了。
和彆人好了?
他幾乎沒有懷疑地相信了。
將拆散他們的怨氣撒在始作俑者身上,被一刀捅死時並沒有後悔,術式發動失敗,他永遠死在了那個冬天,死在了家門外。
【你怎麼配擁有幸福】
他看見了血,好多血。
柚木紅衣被扒光了拖出廁所,傷口沾滿泥垢與鮮血,趴在地上像條死狗般被眾人圍觀。
唾液和嬉笑,還有哢嚓的閃光燈。
環繞著他站立的學生,稚嫩的麵龐變成一幅幅惡鬼圖。
你怎麼配獲得幸福?
他自人間煉獄裡抬起頭,清秀的臉布滿傷痕,一雙眼瞪得無比大,黑白分明仿佛能滲出血來。
竹內春渾身冷汗地驚醒,狗卷棘還在睡覺,頭發長了後沒再剪,眼下半邊臉埋進枕裡,睡容乖巧又溫暖。
靜坐了會兒才小心翼翼爬下床。
浴室霧氣迷蒙,竹內春俯身衝洗,睜開雙眼那刹發現手心淌滿鮮血。
頭皮瞬時發麻,他抬起頭,浴霸流著乾淨的水,一切正常。
心有餘悸下匆匆洗完,站到鏡子前取下吹風機,半長不短的頭發在空中四晃,等吹乾後臉上實在乾,用手捧起一潑水,作勢蓋臉卻看到一雙腳。
膚色青白,腳趾朝前,正一動不動地麵向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