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
竹內春費力地睜開眼, 發現咖啡廳消失了,麵前是明亮的課桌,他的身前圍著一群沒有麵孔的學生。
“佐佐木。”
圍牆停止喧鬨, 給來人空出一條道。
道路儘頭站著一個秀氣的少年。
在他的注視下,無法抑製內心竟生出一股莫名的心悸,窗外的太陽消失了,世界陷入無儘的昏沉,烏雲壓頂大風狂舞著枝葉。
柚木紅衣看著他, 眉目平和,嗓音尤為溫潤:
“你怎麼配擁有幸福?”
極致的冷如海水漫上雙膝, 一個拉扯下竹內春驚醒過來。
映入眼簾的是伏黑惠認真盯著他的臉。
竹內春連忙坐好, 手邊方還寒氣四溢的玻璃杯已經化成了一桌水漬。
想起來今天是伏黑惠正式入讀高專的日子,兩人早在兩天前就約好出門慶祝, 萬萬沒想到自己會睡著。
伏黑惠眉眼冷淡,不帶絲毫起伏地說:“這麼困的話乾嘛還出來。”
竹內春想解釋, 但睡著確實是他的不對。
“……抱歉。”
漆黑的眉頭挑動,揣在褲兜裡的手緊了又緊, 半晌伏黑惠退開幾步, 掩飾道:“沒什麼好聚的,今天就這樣吧。”
推開咖啡廳的門, 竹內春撐開傘連忙追上那道身影。
“出門怎麼不帶傘?”他關心道,“會感冒的,要照顧好自己啊。”
伏黑惠沒吭聲。步入高中後他已經高出竹內春半個頭,這導致竹內春必須舉高手。
注意到了這點, 伏黑惠抿著嘴悶不吭聲地接過雨傘,那點怨氣就在這無聲息的舉動下慢慢消散。
惠對曾經的熟人總抱有一分“你不理解我”、“不想多說”的態度,竹內春算是看著他過來的, 理解他的不容易。
畢竟除了津美紀他已經沒有家人了。
對了津美紀。
竹內春有時候真為自己的大條頭疼,一把傘下兩人胳膊抵著胳膊,春風料峭,雨絲打在上麵發出劈啪的聲音。
他問:“怎麼沒看見津美紀?”
不知是不是錯覺少年握傘把的手緊了緊,他停下腳步,一雙眼漆黑無邊地看著他,其中翻湧的情緒難以形容,反正十分陌生。
這讓竹內春瞬間提心吊膽起來,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啊青春期的小孩子真的好麻煩,不光多愁善感,還特彆敏感!
如果是棘的話根本不可能……
“你在裝嗎?”
竹內春茫然地抬起頭,傘下,深藍色的光影打在少年愈漸成熟的麵龐上。
明明什麼表情都沒有,可竹內春卻清晰地感應到了他的憤怒。
“佐佐木春你到底還記得什麼?”
忽然伏黑惠笑了聲,沒什麼特殊含義,隻是疲憊地攏拉下眼皮,將傘塞進他手裡,頂著雨朝前走去。
一時間竹內春愣住了,反應過來急忙去拉他,啪的傘從手裡飛了出去。
風雨當頭,沒一會頭頂沾滿了水珠。伏黑惠渾身冷氣,戾著眉眼要將他拒之千裡。
“我現在不想說話。”
“彆跟著我。”
怎麼可能不跟。
竹內春撿起傘,在來來往往的目光中默默跟上他。
雨越下越急,空氣更為冰冷,還好他有傘,可那家夥隻知道埋頭往前衝,那麼多屋簷怎麼就不知道去躲躲。
猩紅的幸福值在空中不停閃爍。
從65變成50,又從50降到0。
反反複複看得竹內春一陣心驚膽戰,直到人走累了,停在雨中,像小時候那樣不肯回頭向他認輸。
沒關係。
畢竟他是樹洞嘛。
竹內春走上去,像初遇那會兒一樣牽住他,說:“回家吧。”
升入二年級後狗卷棘的任務開始變多,每次過來時都會提前打招呼,而自跨年那晚後對方的幸福值已經無限接近一百。
竹內春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所以在注視伏黑惠時,與從前的耐心不同,行動間多了一些自己都沒察覺的憐憫。
伏黑惠何等敏感,咬牙脫下濕透的上衣,接過衣服後一聲不吭地進到浴室。
竹內春也回房換了身衣服,出來後開始做飯。
前天剛買的咖喱、雞肉,還有小蘑菇,可以油炸一些肉和素食,沒記錯小時候的惠最喜歡吃了。
他開始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等盛好飯菜才發現伏黑惠還沒出浴室。
“惠!”
無人應答,竹內春緊張地走過去,剛要拍門,玻璃門就從裡麵推開了。
伏黑惠渾身冷氣,頭發半濕不乾,平淡著臉從他身旁繞開在沙發上坐下。
這感覺很奇怪,手指克製地抓了兩下圍裙,站到茶幾邊衝人說:“吃飯了。”
不等人應竹內春強硬道:“必須吃。”
這話不知怎麼觸到了少年的逆鱗,從一片陰影中抬起頭,深藍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
“你有什麼資格命令我?”
“吃飯還需要人提醒嗎!”
伏黑惠張合著嘴,半晌道:“不想吃。”
都多大了怎麼還使性子,有什麼煩惱、意見不能明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