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7章 謊話團團轉(2 / 2)

眼下若脫離宿儺指不定被多少人糾纏,想起兩麵宿儺說的話,竹內春咬緊牙不再給自己留退路,耗費咒力帶著裡梅出現在數百公裡外的山林裡。

這個距離應該不會有人追上來。

體內咒力充足,可身體承受不住這遽然的大消耗,瞬間轉移直接讓竹內春當場昏了過去,等再睜眼就看到宿儺毫發無損地坐在篝火前。

天色漆黑,自己身上蓋著裡梅的外衫,身下是厚厚的雜草,食物的鮮香飄蕩在空中,肚子適時叫起來,同一時間兩麵宿儺朝他看來。

神情難以捉摸,盯著他仿佛在做某種考量。

看來西國百姓口中的神君大人沒能鏟除掉這個禍害,對於殺人如麻的惡魔,令其死的念頭從沒有這般強烈,竹內春冷著臉,拿下衣服坐起來。

“算你聰明。”意味不明地說完後,又道,“東西哪兒來的?”

牛皮卷出現在宿儺手中,火光下卷身燃著金紅的光,竹內春卻覺著它渾身都是地獄的味道。

咒術師垂下眼,沉默在空中蔓延,四跳的火焰染紅了他原本蒼白的臉。兩麵宿儺靜靜看著他,神態再不見一絲癲狂。

說到做到他在西國屠了大半,什麼狗屁神君大人,原本還期待了下結果卻是個花花架子,那老家夥被他拔了頭扔進了亂墳崗——無趣無趣,慘叫無趣,打鬥亦無趣。

提不起興致後便覺什麼都索然無味,等尋著裡梅留下的線索找過來時看到麵色如紙的咒術師還以為人死了呢。

可惜,人沒死。

見其埋首不肯說話兩麵宿儺徹底失了耐心,抬手將人拎到身前,眯著眼嗓音低沉道:“還是說再屠一城你才肯乖乖聽話?”

咒術師渾身一震,僵持下慢慢抬起頭看著他。白皙的麵龐沾染著一抹刺眼的紅,兩麵宿儺的指頭微微蜷起,猩紅的瞳仁被火光映成一片金色。

“……母親給我的。”

清潤不在,每一個音節都要嘶啞好久才能完全吐出。難言的明明同樣麵無表情,甚至冷到不再像從前那般厚臉皮地纏上來,但宿儺卻有種他在難過的錯覺。

無論親情還是友情兩麵宿儺從未切身體會過,比起憧憬這類東西他從來都無所謂擁有,滿腦子隻有強大強大,變得更強大!

無用的像蛆蟲一樣的人通通死去也沒關係,畢竟人心險惡——那些高高在上的咒術師、陰陽師們為了鞏固地位做的惡事與妖魔鬼怪相比過之不及。

“知道它是什麼嗎?”

竹內春迷茫著眼,原主的記憶並沒有多少相關的信息,隻知道這份卷軸佐佐木一族一直傳承保管著,直到父親出事,母親塞進他懷裡命他離開……

他搖頭,便見兩麵宿儺再次眯起眼。

看他一副不信任的樣子竹內春就來氣,原本冷冰冰的臉騰得凶光外露,“我沒騙你!”

“不說是遺物了?”

“……那不是怕你拒絕嘛。”

按照承諾他接過牛皮卷的同時解開術式,可等待他的會是全身而退嗎?

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幕幕,恐怕解開術式的瞬間就是他的死期,所以竹內春推開他的手,挪到裡梅身旁,埋頭看他烤肉一邊說:“東西我不要了。”

“不要?”粉發男人嗤笑一聲,道,“知道這是什麼了?”

“不知道。”

“你……”

“煩不煩啊婆婆媽媽的,不要就是不要,送你了。”竹內春做出一副嫌麻煩的樣子,開始問裡梅什麼時候能吃肉。

“馬上。”裡梅輕聲道。

就這樣三人又恢複到最初那種和平的氛圍裡——沒有任何信任可言,偽裝出來的和平宛如一顆隨時會發作的炸/彈。

裡梅拔下大塊肉遞給他,可拿到後他又遲疑了,抬眼去看宿儺。

冬日無月,夜間的森林更加潮濕陰冷,夜色深處時不時傳出幾聲狼嚎。兩麵宿儺麵無表情地倚在石頭上,對於送上來的食物看都沒看一眼。

發現他的異樣,裡梅輕聲解釋:“是鹿肉。”

聞言竹內春放下心,大快朵頤後捧著圓滾滾的肚子直呼痛。

兩麵宿儺盯著他,念了聲廢物,手指起勢往他肚上一碰便什麼疼都感受不到了。

深山的陰冷比懸崖上的乾風有過之不及的威力,篝火亮著細小的光,竹內春閉上眼,腦海裡出現的儘是成片屍骸與慘叫。

胃裡翻滾著,種種情緒交織在心中,如同氣球不斷鼓脹令他無法再正常呼吸,兩麵宿儺雖然心狠手辣但有一句話說的沒錯。

是他害得那麼多人遇難喪命,如果不是他……

四麵漏風,身後的柴火發出劈啪的聲響,忽然他從地上爬起來,當著裡梅的麵朝兩麵宿儺走去。

纖長蒼白的手慢慢探出,那雙赤紅的瞳仁平靜地睜開,發狂的嗜血不在,如同正常人那樣一錯不錯地注視著他。

竹內春緊緊貼著他,雙手自作主張地探進他的衣服裡,沒有拒絕也沒有嗬斥,兩人都仿佛習以為常了般,等冰冷被溫熱包裹後他才閉上雙眼。

要將其踩進泥地,痛不欲生,心生悔恨!

要擺脫囚境,反客為主,如同今天一樣將其推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如果下次你再這樣什麼都不問清楚就動手,我隻能……”

隻能什麼呢?

不等兩麵宿儺嘲諷,他的聲音比風小,比葉還輕,微弱得仿佛顫巍不敢綻開的花蕊。

“有一位老師曾經問過我,當咒術師會不會後悔。”

他咬緊唇瓣,半晌道:“我沒有什麼遠大的理想,父親死了,族人多半會另立新主,所以……”

竹內春抬頭看他,篝火無聲撲滅,一片灰蒙中兩麵宿儺的瞳眸竟意外地清澈。

裡梅用咒力將自己的雙耳包裹,夜深人靜的山林中各色動物嚎聲四起,寒風喧囂下他的內心無比平靜。

他說:“沒有人會在乎我是死是活,也沒有人會在意我是善是惡。外麵的天地當真自由啊,我喜歡和你們一起生活,喜歡隨便跳跑走動,不必看診不必吃各種苦藥,喜歡……”

那聲你被他含糊在唇齒中,仿佛知道自己有違世道正論,在男人平靜的神情下閉上雙眼,收緊手臂畏寒般蜷進他的懷裡。

“宿儺,彆再殺人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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