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14章 失去(2 / 2)

初嘗情愛的詛咒之王摸不清這份酸脹的情緒究竟是什麼,隻是本能地抓起他的手,十指緊扣,人類溫涼的體溫黏上肌膚的瞬間便怎麼都掙不開了。

四野寂靜,兩麵宿儺環著虛弱的人類,輕聲道:“春。”

這是他第一次喊咒術師的名字。

隻是一個稱呼而已咒術師卻笑彎了眼,沒多久又咳嗽起來。

在血流下前兩麵宿儺握住他的肩膀吻了上去,濃濃的腥味交織在二人的唇齒間,冰涼的月光下他回想到最初。

最初名為春的咒術師穿著華麗的衣衫伏在他的腳下,烏發散在潮濕的泥土裡,懷裡抱著他的侍從。

也許最開始就該殺了他。

又或者最開始不該殺掉他的侍從。

兩年而已他們走了許多彎路,曲曲折折的叫人憤怒又令人止不住沉溺在歡愉與美夢中。

血液吞進深處,兩麵宿儺感到了一陣難以形容的疼痛。

那疼實在細微,細微到可以忽略不計,他溫柔地舔舐青年唇邊的濕漬,或許是那雙烏黑的瞳眸過分清澈,又或者隻是突然的心血來潮。

他居然會心生憐憫。

兩麵宿儺對人類說:“和我訂下束縛吧。”

哪怕死亡也要作為咒靈呆在我身旁。

青年說了什麼嗎?

他有些模糊地想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而咒術師終究忘了他。

像忘記裡梅那樣,從床上醒來拿著匕首橫在他的脖頸上。

沒有在意這匕首從何而來,宿儺平靜地看著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咒術師茫然了臉。

他便改口,“記得自己是誰嗎?”

咒術師搖頭。

他又道:“記得我是誰嗎。”

這下咒術師點頭了,他的眼睛又亮又熱,被盯著的宿儺渾身泛起一層濕意。

“宿儺。”

“……既然記得為什麼拔刀相向?”

咒術師皺著臉說:“我不想喝藥了!”

兩麵宿儺看著他,許久將人拉進懷裡,“真是個傻子。”

可就是這樣一個傻子又一次背叛了他。

——在兩麵宿儺外出尋藥時,咒術師透露消息引人破壞了結界,導致跟隨他多年的手下險些慘死。

一片硝煙下人群的儘頭出現了一道身影,他穿著雪白的狩衣,漸長的額發迎著烈風四下飛舞,看著宿儺神情是茫然的,而手中的箭羽是冰冷的。

這個樣子的咒術師令宿儺再次動搖。

也許咒術師是被逼無奈呢?

他忍住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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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就像厚厚的棉被覆蓋住天空,空氣潮濕又凝固,京都本如天上宮闕,可一夜的戰況令這裡民不聊生,四處斷垣殘壁。

山田羽織擠在人群中,遠遠看見詛咒之王與安倍晴明的式神交戰。同時立在各處的陰陽師們發動攻勢,無數咒力、靈力齊齊朝人衝去。

一片火光四濺下,兩麵宿儺奪了術師性命,順手劫走武器,往外橫掃間,飛刃連接咒力蓄起的爆破砸得整個乾道出現無數深坑!

地麵接連顫動,那萬惡之王穿梭在密麻的攻擊下朝他們步步緊逼!

“大人!”山田羽織緊張地叫起安倍晴明。

這一聲不合時宜的大喊惹來周遭頻頻回頭,山田父親嚴厲地喝住兒子魯莽的行為。

“著什麼急!”

有陰陽師不嫌事大道:“羽織君還是去後麵看住佐佐木家的叛徒吧。”

山田羽織如同被點爆了般,怒目瞪去,“他不是叛徒!”

“衝我發什麼火,”那陰陽師無辜不已,“既不是叛徒你找佐佐木那群人說去唄,真是,連人家母親都承認是了,你一個外人……”

“住口!”

“逆子你怎麼和大人說話的!”

“我……”

“滾到後麵去!”

隨著嗬罵,山田羽織灰頭土臉地走出人群。

眼下大半城鎮聚集著能將詛咒之王祓除的才俊,他的存在確實是可有可無。

心情與天空一般既陰霾又苦澀。穿過低矮的屋簷,與看守的侍從丸打了個照麵,想起那夜他沒將佐佐木春看住就止不住發紅,抬腳狠狠一踹。

“真是個廢物!”

侍從匆忙跪下,“大人息怒。”

山田羽織喘著粗氣,一張抹粉的臉隱隱透著青,他嘖了聲,揚袖揮退下人。

和門打開,屋內熏著檀香,色澤斑斕的床榻上躺著一個容色極盛的青年,看著他山田羽織的心頭泛起陣陣酸澀。

貴族間並不歧視同性,甚至將同性之事當做一種美談。然而他與佐佐木春根本不可能。

過去礙於實力,如今受限於身份。

佐佐木一族當真打得一手好算盤,起初借春之名圍剿詛咒之王,事成奉其為英雄,事敗為保家族名聲親口說出他是叛徒。

後來若不是他幫忙,佐佐木春早淪為世人的胯/下玩物了!

思及此他的神情又是得意又是陰沉,扔下扇子去摸昏迷之人的臉,或許是香料嗅多了的原因,竟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忽然他的手被一把抓住,山田羽織一驚,回神便對上一雙烏黑的瞳仁。

一切都在竹內春的計劃中。

老頭子收下他的紅繩又恐兩麵宿儺威脅家人,趕往京都向陰陽師暴露位置又與佐佐木一族取得聯係。

佐佐木一族為了家族利益必定上鉤,而他要以咒術師的身份與詛咒之王兩相對立。

這一天終於到了。

麵對昔日親口定下束縛的愛人卻與眾人一起奪他性命,兩麵宿儺該是何種表情呢?

會哭嗎?還是悔?

一片戰火下,兩麵宿儺發動術式,一招「開」方圓百裡躲避不及的人類皆被無差彆切割,沒多久他重傷安倍晴明後來到竹內春身前。

兩麵宿儺渾身都是衝天的血腥氣,與之相比咒術師潔白的狩衣隱隱透出股梅花清香。

“佐佐木春。”

“宿儺。”

他們同時喊出聲。

確定咒術師沒有忘記自己後,兩麵宿儺愉悅道:“回去再找你算賬。”

伸手拽起他,他攜人衝了出去,可在臨近城門那瞬一把長劍穿透了他毫不設防的肚腹。

在兩麵宿儺難以置信的目光下,竹內春被重重揭飛!他哇的吐出一口血,渾身顫動,從地上艱難地抬起頭,看到宿儺赤紅的雙目,當真如惡鬼般死死盯著他!

“為什麼?”

竹內春捂著幾近缺氧的胸膛,同一時間躲避在各處的咒術師站出來,衝他大喊道:“殺了他春!”

“那是極惡,是詛咒之王!”

“佐佐木春,想想多少族人因你而死,現在殺了他你的母親就能榮享富貴!!”

兩麵宿儺當真要笑出來了,他緊緊盯著竹內春,嗓音沙啞道:“為了你的族人,你的母親?”

竹內春卻避而不談,伏在地上一樁樁數起罪名:“他們說……說你該死……”

“以金錢為誘教唆百姓立神牌,吃淨幼童養育滔天怨氣將整個村莊吞噬,不留活口。”

“說你屠儘西國百姓,最喜愛看活人如何在冶火焦灼下掙紮哭吼。”

“你毀佐佐木一族,又逼我雌伏於身下,身為咒術師——”

竹內春被一把提起來,眼前出現兩麵宿儺憤怒而不自知的臉。

“你再說一遍。”

竹內春顫抖了瞬,仿佛不明白他在生什麼氣,抖著唇說:“身為咒術師……”

“轟!”

企圖攻上來的陰陽師被咒力一擊捶遠,層層房屋垮塌,眾人見狀無一敢上前。

兩麵宿儺幾乎咬牙切齒道: “上一句。”

“逼我雌、雌伏於你……”

“好得很。”他目眥欲裂,“我是不是該讓你好好回憶下究竟是誰不知廉恥糾纏我,是誰口口聲聲說愛我,又是誰甘願折於我身下。”

在竹內春越來越白的臉色下,兩麵宿儺貼著他的耳廓如蛇般冰冷道:“你纏著我說要時,滿臉都是興奮的淚。”

“怎麼了?才半個月而已就忘得一乾二淨了?難道你不記得是怎麼被族人拋棄的嗎?”

“啊,倒是忘記你失憶了。”他的內心生出一股悲涼。

咒術師除了他誰也不記得。

不記得旁人的壞,隻記得他的惡。

“咒術師。”他低沉道,仿佛是在喚醒不懂事的孩子,“是我收留你,是我給你吃、穿、住,是我讓你免受災禍痛苦,現在卻為了一群不顧你性命安危的族人來傷我。”

“你明白激怒我的下場嗎?”

咒術師緊緊抓著他的衣服,滿臉淌著淚,臉色慘白又搖頭又點頭。

“大人。”裡梅出現在二人身後,“結界已破,現在出去……”

“說啊!”兩麵宿儺抓起竹內春胸前的衣領,可左等右等也等不來回應,他控製不住仰頭大笑起來,笑得眼眶泛酸,徒然眼睛被一隻手覆蓋住。

他慢慢低下頭,咒術師在他身前竟笑開了。

“宿儺你哭了。”

他驚奇地摸了又摸,還捧著那點濕意湊到他麵前,“你看。”

然後他說:“原來詛咒之王也會流淚啊。”

“受死吧!!”

隨著一聲大喝密密麻麻的攻擊衝天砸落,兩麵宿儺躲避時不忘抓起咒術師,他的心已然大亂!

各色人類緊抓他的疏漏不放,在最後咒術師推開他,潔白的狩衣在一片火光下猶如慢鏡頭回放。

“大人!”裡梅緊急喊道。

不該回頭,他明白這一刻不該回頭,彆再管那個叛徒了!可是身體卻不受控製地朝回衝!

“佐佐木春!”

你怎麼敢死在彆人手裡!

他的內心憤怒嘶喊著,可金色的火光逐漸吞沒了那道身影。

爆破聲四起,裡梅極快立起一道冰牆隔絕了他與火勢的距離。

咒術師到死都在取笑他:

“宿儺,你哭得好像一隻狗。”

一隻失去主人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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