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14章 失去(1 / 2)

大火在眼前燃燒, 一夜之間繁華的京都化作大片廢墟,天空終於亮起,可雲層陰霾得仿佛是誰在落淚。

這場早有預謀的圍剿誰都沒能討到好。

兩麵宿儺渾身淌著血, 有彆人的也有自己的,傷口錯亂交雜,明明狼狽至極卻直挺挺地站立著, 仿佛永不會倒下。

他望著那群同樣狼狽的陰陽師, 眉目是化不開的陰戾, “佐佐木春呢?”

有咒術師抱著斷手伏在地上大笑不止,“那個叛徒早死了!”

宿儺並不相信,他默然地踏過一地屍骸,經過那個被同胞遺棄的斷手咒術師時停下來。陰沉的天色下渾身的黑色符紋神秘又邪性,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不肯投降的人類,平淡的說:

“感到自豪吧,與他們相比你算不錯了。”

咒術師的神情最後停滯在驚訝中,隨著頭顱落地,滾燙的鮮血四麵飛濺,看到這一幕早已精疲力儘的人們抓緊了武器。

“宿儺大人。”

瀕死的裡梅竟出現在身後。

察覺到與往日不同的咒力波動宿儺微微側頭, “學會反轉術式了?”

“是。”

“挺好,”他道, “咒術師呢?”

裡梅單膝跪地,“在您出門後咒術師放走了老頭,沒幾日結界被破, 我們遭到了多方襲擊……”

“親眼看見他死了?”

“……沒有。”

咒術師下落不明, 若被劫走宿儺不認為這群陰陽師會善待他,畢竟屠西國時他有意向世人傳遞二人“同夥”的訊息,他亦多次為了咒術師甘願進入埋伏。

越是情勢緊急他越冷靜, 細致的回憶起前因後果,最後得出個有叛徒的結論。

他不相信咒術師會是叛徒。

回憶洶湧,在四麵瘋卷的硝煙下他想起了半個月前——原來他與咒術師已經半月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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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把藥喝了。”

天色剛黑,竹內春草草吃了點東西便昏昏沉沉睡去,沒多久就被宿儺喊醒。

望著熱氣騰騰的湯水,他撈起被子蒙住臉,有氣無力的回了句,“不要。”

藥水好苦啊,吞咽的過程好比煎熬一場,竹內春實在抗拒,奈何兩麵宿儺無比強勢,被人抓起來隻能一口口吞下。

等喝完了嘴裡被塞進一顆糖,甜絲絲的,竹內春眉頭一皺瞪他,“就不能換彆的東西嗎?”

“甜?”

“超級甜。”

宿儺“哦”了聲,竹內春還想沒事找事抱怨兩句就被一把拽過去,兩麵宿儺抓著他的後頸深深吻了下去。

嘴裡的硬糖在兩人口腔內渡了個來回,等分開後他的臉上再看不見蒼白,紅豔豔的仿佛枝頭上含苞待放的花蕊。

男人似笑非笑地摩挲他的眉骨,“一天天的要求倒挺多。”

竹內春拍掉他的手,高高卷起被子將自己裹成一團,像條毛毛蟲撅著屁股背朝他,“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什麼叫不歡迎我?我的院子、我的床。”他的聲音漸沉,蠟燭被咒力熄滅,宿儺靠近他,乾燥的手掌鑽入被褥貼上了青年脆弱的後勁,揉貓一般,“你也是我的。”

竹內春扭頭咬他,宿儺沒躲,沒一會他先嫌棄的鬆口撤退,沒退幾步就被人摁住手腳壓在身下。

“躲什麼。”

硬邦邦的胸膛壓得竹內春有些呼吸困難,“起來點。”

“我在問你躲什麼。”

竹內春不肯說,發現他額頭隱隱冒汗宿儺卸了力度,轉頭去咬他敏感的後頸肉,唇齒來回磨蹭,等人控製不住想叫出聲就張手蓋住他的臉。

出現在掌心的舌頭與咒術師唇齒糾纏起來,他的腿繃得又緊又直,想踹他卻怎麼都掙不開桎梏,隨著嘴裡嗚嗚的響動,宿儺興奮難以。

濃熱的秋日,窗外的楓葉林在晚間唰唰奏起無名曲,幾絲涼風飛入,顧及他的身體,兩麵宿儺動作極其溫柔,等人止不住胸膛顫動才抬起頭,“是你要挑釁的。”

挑釁什麼?

他不就是拒絕喝藥嗎!

竹內春眼睛瞪圓,覺得這狗東西簡直不可理喻!可身體經受幾個熱吻的撩撥就失去了主導權,思緒一片混沌,忽然竹內春雙眼瞪大,四肢瘋狂倒騰起來,他用力推開兩麵宿儺翻身一吐。

成片的血從他嘴、鼻湧出,宿儺難得懵了神情,指頭動了動,好半天才搭上他的肩,接著嘔聲不斷的竹內春倒下了。

咒術師要死了。

“怎麼才能治好?”

被抓來煎藥的老頭子支吾起來。

宿儺揚起冷笑,拿他家的幾口性命做要挾,便見白發長長的老人家猛地抬起頭,神情是掩不住的扭曲——但詛咒之王不在乎。

“有一種方法。”

“傳聞京都的陰陽師安倍晴明能召喚遠古十二神使,隻要他肯幫忙神使就能重塑肉身。”

老人望向屏風深處,“他原本是咒術師,先天咒力龐大肉/體不能承受,一旦咒力消失身體就失了平衡,普通的藥根本起不了作用,死亡隻是時間問題。”

幾日後的深夜竹內春又吐了血,血液弄臟了衣服與被褥,他在一片狼藉中虛弱地朝宿儺看去,隻覺得對方的神情與往日沒什麼不同。

藥不再是一日一頓,隻要竹內春從昏迷中醒來就會被逼著吞下——兩人心知肚明,那些藥說白了就是苦水一碗。

是徒勞。

太疼了,從前隻是膝蓋,如今變成了全身,竹內春一開始還能忍受,可越到後麵控製不了發出哭聲,宿儺不會安慰人,常常一句閉嘴就夠他難受好久。

一次從昏迷中醒來,聽見宿儺在與老人家說話,寬大的屏風擋住了視野,聲音模模糊糊的,好像提到了京都。

京都……

或許他能利用點什麼。

提不起力氣,費勁地去夠床頭的燭台,幾次抓撓竟讓自己摔下了床。

沒一會眼前出現一角衣服,竹內春抬不起頭隻能聽見宿儺在笑話他。

被重新抱上床後被子牢牢蓋到下巴處,在他點燭燈的空隙,竹內春說:“我不想喝藥了。”

“不喝藥病怎麼好?”

竹內春不說話了。

空氣難得如此沉靜,因為以往總有咒術師吵鬨的聲音。

宿儺將人抱進懷裡,“睡吧。”

“要是一覺不醒呢。”咒術師在他懷裡悶悶說道。

“我會喊醒你。”

“用反轉術式?”

他們決口不提死亡二字,而生老病死是人類的常態。

在術式【不死之身】的規則下,此刻的竹內春屬於自然死亡,既然是自然死亡便無法複活。

對於他的話宿儺並不反駁,或許早在過就用過反轉術式企圖治療他,顯然不起作用。

“宿儺。”林葉發出簌簌的響動,咒術師在他懷裡啞聲道,“我想母親了。”

他總是想這想哪兒,卻從沒有說過會想兩麵宿儺。

宿儺的心生起一股酸脹的疼感,是妒忌嗎?

詛咒之王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情緒。

男人的臉隱沒在黑暗中,額頭抵在咒術師慢慢閉上雙眼。

當天咒術師又吐了許多血,燭燈亮起,他看上去很累,從前黑亮有神的瞳孔被麻木取代,無形的疼痛緊敲他的骨頭,五指用力地抓著他的胳膊,無聲叫囂著什麼。

或許是被那陣痛擾亂了誓死不屈的意誌,竹內春抓著他語無倫次道:“殺了我吧,宿儺。”

兩麵宿儺的臉色格外陰沉,赤紅的瞳仁緊緊盯著他久久沒有移開。

再次醒來竹內春望著低矮的房梁叫了聲宿儺,然而來的卻是裡梅。

“大人出去了。”

“這樣啊。”竹內春道。

透過半敞的窗戶可見一片火紅的楓葉林,炎熱的晌午沒有一點風聲,與死氣沉沉的屋子不同,陽光頗具活力地爬進來,落在榻榻米上,離他的手僅半寸距離。

竹內春放走了熬藥的老人,並拿可製造幻境的紅繩與他做了場“殺死宿儺”的交易。

幾天後等宿儺提著熬藥用的材料回來,他企圖用一碗長壽麵糊弄過去。

宿儺何其精明,捏著他薄到觸骨的臉頰,仿佛在看一隻四處蹦躂的蟲子。

“理由?”

“我不想喝藥。”

“不想喝就把人趕走?”

“……宿儺。”

“裝什麼可憐,醜死了。”可手到底是鬆開了。

麵對他的不追究竹內春張手抱住他,整個人掛在他身前,蹭蹭這碰碰那兒,好像患有皮膚饑渴症一般,黏糊得不行。

宿儺眯起眼睛,粗糲的指頭摁著他的腰,沒一會兒咒術師竟大膽地摸入衣服裡,紅果被含住的瞬間宿儺的臉色猛地一凝。

“你適可而止。”

竹內春從他胸口處抬起頭,五官穠麗又迷離,吐出一口濕氣問:“你不想嗎?”

兩麵宿儺危險地揚眉,抓著人來到屏風後。

今天的咒術師格外活潑,仿佛被病痛折磨的情形全是裝的。

唇齒糾纏間裡梅端藥來了。

“先放著。”

待人出去,宿儺從青年溫熱的懷裡支起身體,涼風從窗態卷入,他可算找回了一絲理智。

摁住身下試圖反攻的咒術師,神情間警告不言而喻,等人乖順下來,獎勵般狠狠吻了口,他三兩下穿好衣服出去端藥。

竹內春瞪著雙濕潤的眼,倔道:“你都不肯吃我煮的麵,憑什麼要我喝藥。”

宿儺扯了扯嘴,那清湯寡水的垃圾是人吃的?

但勝在心情還算愉悅,他順了對方的意,出去端來已凝成一團的麵,幾口吞掉肆意他廢話少說。

竹內春嘖了聲,接過快速吞掉後撲進他懷裡。

這藥是兩麵宿儺跋山涉水挖了妖王老巢,將人家的心肝打包帶回來供病入膏肓的咒術師吃下。

人類吃下妖物的內臟會怎樣?

宿儺興趣尤濃,他摟住懷裡的人時不時問一句:“感覺如何?”

竹內春被煩得不行,“婆婆媽媽的你煩不煩。”

宿儺黑了臉,想說什麼到底咽進了喉嚨裡。

這碗藥很快見效,半夜咒術師渾身發熱,等少退下又開始流血,那血從皮膚層中一點點滲出,沒多久成了個血人。

第二天清醒過來不記得裡梅是誰了,兩麵宿儺盯著他,神情十分難看。

接下來的日子仿佛在數死神何時上門,饒是宿儺也隱隱急躁了幾分。

這時候他還在猶豫是否要涉險去捉那有名的陰陽師安倍來救人。

“宿儺,你說我會不會忘記你?”

蒼涼的月光一如初見那樣鋪灑在屋簷下,天氣晴朗,明日該是個豔陽天。

兩麵宿儺摟著他,一雙赤紅的瞳仁平靜至極,然而他的內心如岩漿般灼燒不斷——佐佐木春當真可恨啊。

當耳朵習慣了有人吵鬨,身體習慣了被緊黏不放,生活習慣了他無理取鬨,徒然麵臨失去竟有幾分說不出的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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