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出樓道的動靜委實大,有人竊竊私語更有人拿起了手機。
桃枝子卻像看不見一樣,慌亂地抓著衣服下擺朝前跑,等好不容易找到病房她已經淚流不止。
兒子高高興興來東京應考卻遇上了殺人魔!
同行的老師喪命,除了他廢了隻手外其他人完好無損!
憑什麼,憑什麼啊?!
憑什麼苦難都要她桃枝子來承受!
掛著鶴見二字的病房門被一個白發男人拉上,回憶起警察的話,她就像隻發怒的獅子,不管不顧地衝過去甩巴掌。
不知道有沒有打中,但男人確實偏了頭,於是反手拽住他的衣服,身為大明星的理智消失,眼下隻有作為母親的憤怒。
“為什麼不早點去!早一點我兒子就不會有事了,什麼事都沒有高高興興的考完試,然後搬來東京和我一起住!”
“為什麼啊!為什麼這麼多苦頭要我來吃!”
她撕心裂肺的樣子委實嚇到了助理。男助理舉著手機停在後方木愣地忘記了說話。
“冷靜點女士!您誤會了,我們不是警察!”新田明緊張地看了眼五條悟。對方今天沒纏繃帶,墨鏡險險掛在鼻梁上,滿頭白發遮住了神情,想來一定生氣了。
渾身一個激靈,新田明連忙攔下這名女士,都說發怒的母貓連人都要退避三舍,更何況桃枝子已經失去了理智。
男助理被電話那頭的怒喝一把驚醒,連忙報了位置,沒一會兒經紀人出現,把桃枝子從男人身上扒了下來!
“你給我冷靜點!”
“你要我怎麼冷靜!”桃枝子雙眼漲紅,滿臉是淚的迎上經紀人憤怒的視線,“我就這麼一個孩子,懷胎十月孤苦無依的生下來,他健健康康來到這個世界,卻因為一個殺人魔被折磨得再也拿不起畫筆!”
“他從不跟我說話啊,你知道他有多討厭我嗎!好不容易,好不容易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嗚!”
她伏地痛慟,昂貴的和服沾染了地麵的淅瀝泥土。經紀人無話可說,僵持間竟抱住頭在醫院走廊上不停走動,嘴裡念念叨叨地說著完了,全完了。
新田明:“五條先生……”
五條悟脫下大衣輕輕搭在女人的肩上,他蹲下來,像少年時一樣手臂撐在下巴處。那一巴掌當然沒有打到他,隻不過多少有點詫異。
墨鏡後一雙水藍色眼睛平靜地注視著女人,忽然他道:“木上桃枝子?”
女人的哭聲漸低,隔了會兒抬頭看他。
五條悟在笑,眼睛彎彎的,仿佛時光回到了高專那幾年,他與夏油傑爭論著女明星裡木上好看還是美雪。
“我贏了誒。”
木上桃枝子愣愣地看著他。
五條悟十分輕鬆地把人從地上拉起來,“事實上……”
“五條先生!”
“我們是來邀請鶴見春入學高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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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了隻手這種說法其實誇張了,就像現在筷子完美的懸在米飯上方,雖然白菜葉從頭到尾都在跳舞,還沒進入嘴裡就掉在了桌上。
當著原主媽媽的麵竹內春若無其事的夾起來吃掉,還有心情開玩笑道:“不能浪費糧食。”
桃枝子張了張嘴,最終沉默地看著他。
東京醫院,今天是竹內春出院的日子,距離上次旅館詛咒已經過去了五天,淺川英子幾人並沒有參加考試,在探望他的第二天就被各自的家人接走了。
爆炸頭似乎非常愧疚,知道他和淺川不是那種關係後問他值得嗎。
說實話當時的情況容不得他多想,在爆炸頭幾人眼裡像瘋子一樣與特級纏鬥,隻是廢了隻手臂,暫時沒法下床已經算是完美的結局了。
如果這具身體擁有術式,也不至於那樣狼狽。
最近桃枝子難得清閒起來,這也導致竹內春睡個覺都在人的“監視”下,好不容易熬到出院,接他們的人不再是那個事事遷就桃枝子的經紀人。
等回到在東京的公寓,竹內春終於知道了原因。
電腦屏幕裡鋪天蓋地的都是大明星木上桃枝子與一個白發男人的視頻。
真不巧,竹內春認識那個男人。
網上說什麼的都有,最直接的影響是桃枝子丟了手頭的工作,吃飯的時候竹內春問起,她竟毫不介意道:“狗仔最愛乾些吃飽了撐的事情,你少看點營銷號。”
木上桃枝子念叨著,其實心裡正鬆氣,還好兒子的事被她用錢堵住了。小心地觀察起他的神情:“要不要換種興趣愛好?還是來東京讀書吧,就當陪媽媽。”
“在看看。”
“這有什麼好考慮的!難道媽媽比不上你那些同學?!”席間安靜下來,桃枝子的胸膛起伏不停,意識到自己又忍不住發火了,她疲憊地用手抵住額頭。
“抱歉……我沒那個意思。”
竹內春就像小孩子一樣反複練習著如何“正常飲食”,他說著“嗯,我知道”,然後成功吃到了菜,漂亮的臉高高揚起,眼睛亮晶晶地衝她說:
“媽,我吃到了!”
木上桃枝子被挖了心般渾身抽疼起來,她控製不住哽咽道:“好,吃到了就好。”
又過了幾日臨近聖誕,宮城縣大大小小的學校都開始放假,等收假後便是一輪又一輪的考試。竹內春人在東京,他遇難的事沒有在學校傳開,想來是高專的人對淺川他們做了什麼。
仗著年紀小不懂事,竹內春對媽媽說:“我想家了。”
木上桃枝子正在研究怎麼織圍巾,被他說得當即臭了臉。
“這不是你家?”
“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我想吃林姨包的餃子了。”
席間安靜下來,電視機裡正放著某款洗發水的廣告,混血模特正彎起栗色的眼睛看著鏡頭,竹內春呼吸一滯。
“媽。”
“做什麼。”
“裡麵那是誰?”
木上桃枝子往屏幕裡一看,想也沒想道:“安吉春。”
“姓安吉?”
“不知道,大概率是假名吧,像我這樣。”
竹內春久久沉默,他盯著廣告不放過一分一秒,許久開心的露出笑容。
木上桃枝子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沒一會兒兒子竟朝她撒起嬌來。
“回家過年吧,東京好大,我還是更像想念宮城縣的叔叔伯伯們,當然還有和媽媽呆在一起的年味。”
木上桃枝子控製不住上翹的嘴,推開他道:“就你多事。”
關於高專的入學邀請桃枝子一句未提,她心道自己又不是沒錢,兒子就算再差隻要乖乖的不惹事生非,她攢下的那些也夠他用一輩子了。
至於讀書,隻要他樂意,上哪都行。
兩人大包小包的提上車,在聖誕的前一天驅車離開了東京。
等回到宮城縣竹內春第一個聯係的就是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帶著手伴禮上門拜訪,看見木上桃枝子那刹整個人石化當場。
木上桃枝子是誰?
那可是火遍日本,整整十年國民度如初的不老女神啊!
“虎杖?”
虎杖悠仁啊了半天,被竹內春拽了一把才反應過來,他急匆匆地對著桃枝子大彎腰九十度,高聲道:“阿、阿姨您好!我是虎杖悠仁,鶴見的同班同學,很高興認識您!”
桃枝子被他的模樣逗樂,捂嘴笑著說:“彆拘謹,在這就跟待自己家一樣,進房間玩吧,少來廚房添亂。”
林阿姨笑笑不說話,盯著桃枝子隻差把人看得跳腳。
在東京時哪一次不是竹內春燒菜做飯,身為兒子自然不能拆她為人母的台了。竹內春就笑,拉著還暈頭轉向的虎杖進了房間。
屋裡沒開空調,想到他剛從外麵進來一定很冷,竹內春關嚴窗戶,摁開暖氣後在床邊坐下,虎杖悠仁則抱著枕頭蜷在地上。
他有些迷惑,用腳踢他,“你乾嘛。”
“我、我冷靜會兒……”
冷靜?
竹內春更疑惑了,仰頭看著天花板,隔了數秒低下頭不敢置信道:“你暗戀我媽?”
“哈?”虎杖悠仁瞬間抬起腦袋,這下番茄臉落入了竹內春的視野裡。
“我——你笑什麼!”
竹內春咬著嘴,“我哪有笑。”
“明明就有!”
“好吧,真的沒有暗戀我媽?雖說大了兩輪……”
“沒有!!”
“那為什麼?”
虎杖悠仁絞著枕頭邊緣,糾結道:“有點害羞。”
“……害羞?”
虎杖純情地嗯了聲,半響義正言辭道:“第一次看見大明星你不會害羞?”
“還好吧。”
“真的超可怕啊!這是夢吧?我朋友的媽媽竟然是大明星!!”
竹內春被他誇張的語氣逗笑,拽過他懷裡的枕頭抱在身前,“就那麼回事,聚少離多,長年累月的比陌生人還陌生,也就最近才像對母子。”
虎杖悠仁愣了下,慌忙道:“我沒彆的意思,隻是……不好意思啊鶴見,我沒有媽媽,所以……”
他抬手抓起後腦勺,表情有些窘,“很羨慕。”
“羨慕?”
“嗯。”
突然竹內春說:“我大概知道虎杖的願望了。”
在虎杖悠仁錯愣的表情下,他道:“雖然我不是虎杖的家人,但肩膀的話永遠可以給你依靠。”
“欸?為什麼……”
“因為悠仁,可以這麼喊吧?”
“哦,我不介意。”
“悠仁你滿臉都在說……”
“說什麼?”
竹內春卻笑,看著他沉默起來。
那樣一個風雨不懼的少年仿佛被他的某句話觸到了防線,露出慌張又無法很好掩飾的窘迫。
“喂快說哇!”
“猜猜看?”
“鶴見你太壞了!”
被撲倒時竹內春大笑起來。
“不許笑!”
“嗨~”
“可惡。”
但是虎杖悠仁,你臉上的表情是多麼的寂寞啊。
——肩膀的話永遠為你留著,就像你渴望擁有被人擁抱的平凡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