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內春受寵若驚地說:“我吃不下這麼多。”
“沒關係。”
夏油傑笑了笑,神情一如既往的溫和。
等走出飯店,天色完全漆黑,大雨將城市的霓虹燈淋碎一地,竹內春拉長袖子去推行李箱,沒推幾秒夏油傑接了過去。
“走裡麵吧。”
風大,雨絲更刺骨,竹內春嘴硬奈何身體很誠實地往房簷下鑽。
三人行時,氣氛總是鬨哄哄的,好像裝了個馬達一刻都閒不下來,而沒了那個人在,當著夏油傑的麵,他就拘謹得不知道手腳該往哪兒放。
“在看什麼?”夏油傑問。
竹內春遲疑了下才說:“房子好像牢籠。”
夏油傑抬頭去看,窄窄的街道,兩側樹立而起的高樓很像一座鋼筋鑄成的泥籠。他又偏頭看他,心中腫脹,好像有什麼要破土而出。
過去的記憶仿佛隔著這座泥籠,模糊了五官,模糊了觸感,卻抹不去那雙清澈的眼。
那雙眼睛的主人正在笑,似乎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送到這裡就行了。”
竹內春接過箱子,揮手告彆。
看著夏油傑轉身他才拎起行李,剛跨上台階身後忽然刮來一陣風,幾乎瞬間竹內春被一雙手臂緊緊抱住。
來不及驚呼他被人轉了圈,雨傘掉落,夏油傑吻了他。
竹內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但很快又感到詫異。
夏油傑雖然吻著他,但唇齒在顫抖,明明那麼高,卻彎著腰,低下了頭顱。
這個吻很輕,沾了雨水的寒氣,他的手臂好緊,仿佛要把他融進身體裡,竹內春無法理解這突如其來的洶湧情感。
明明吃飯時還好好的,回來的路上也有說有笑,怎麼在最後一刻撕破了油紙?
夏油傑盯著他,眼底是不肯放手的固執,神經已經岌岌可危,卻勾著唇說:“接吻要閉眼哦,春。”
又道:“悟吻你了,對嗎。”
“除了吻,他還對你……做過彆的嗎?”
【夏油傑痛苦值+15】
【火葬場總進度41%】
【請宿主再接再厲!】
係統能源不足又下線了,竹內春滿腹的心情無處說,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上的樓,腦子被劈成了兩半,一邊裝著五條,一邊是夏油。
拿鑰匙的手打著顫,好半天才對準孔,剛拉開門就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他捂住口鼻,聽到廚房裡傳出“咚咚咚”的剁菜聲。
租房是一間兩居室的公寓,他在這裡住了大半年,知道室友是個烹飪狂,一個寒假沒見,技術明顯落後了。
他鬆開行李箱朝廚房靠近,隱隱約約聽到歌聲。
這不符合堂本的個性。
堂本是一個長相平庸,是個老實本分的上班族,這都八點多了還沒吃飯,並且在搞砸菜後唱起歌,彆是受什麼刺激了吧。
竹內春漿糊般的腦袋突然清醒,像雕塑一樣立在原地,他不敢忽視這份古怪,從門口的位置開始搜尋答案。
鞋櫃上陌生的雨傘,落在地上的鞋套,喝剩的橙汁,疑似兔女郎的衣服和絲襪,以及堂本總是整整齊齊的西裝皺巴巴地堆在沙發上……
“回來了啊?”
堂本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竹內春嚇了跳,回頭看到一張毫無血色的臉。
家裡明顯來過人,竹內春不是三歲小孩,明白帶人回來意味著什麼,他有些尷尬,暗暗想著得換個住所了。
“吃過飯了嗎,最近在嘗試中餐的糖醋魚,老是失敗,唉就像我的人生一樣。”
竹內春抓了抓頭,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堂本卻先笑了,善解人意道:“還是不給你吃了,明天有安排麼?”
“要上早課。”竹內春鬆了口氣,提起行李箱往房間走,“困,我先睡了哦。”
“明天我開車送你去學校吧。”
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疑惑地回頭,堂本還在笑,卻有種笑不達底的寒意。
“就這樣說定了,晚安。”
堂本就像變了一個人,奇怪的氣息由內散發,讓人不寒而栗。
他等了下,聽不到剁菜聲後才走出房間,浴室在廚房的斜對麵,能隱約看到堂本翻攪高壓鍋的背影。
將臉龐打濕,擦拭間忽然看到一根手指。
浸濕的洗臉巾砸在盥洗池上發出悶響,他心跳劇烈,強迫自己看仔細點,然而什麼都沒有,白色台麵十分乾淨。
堂本還在攪動湯勺,那股臭氣幾乎令人窒息,簡直像在煮餿了的爛肉。
也許是受氣味的影響,他出現了幻覺,否則解釋不清為什麼會看到斷指。
竹內春七上八下的回到房間,鎖上門開始檢查擺件,確定沒有奇奇怪怪的東西後,漸漸有了睡意。
臨睡時他發了條尋房朋友圈,也很黑,雨幕低垂,他在連綿的雨聲中合上雙眼。
竹內春忽然驚醒。
他明白自己是在做夢,或者說鬼壓床。
混沌的黑色裡伸出成千上百隻手,像出穴的蟲潮,鋪天蓋地地向他壓來。
無法呼吸,如同被扼住喉嚨等待屠宰的雞鴨,隻能一遍又一遍大喊著醒過來,快點動起來,可身體硬邦邦的,無論怎麼拉扯都無法衝出黑暗。
也許幾分鐘,也許是幾個小時,他在鬨鈴的狂轟濫炸下大汗淋漓的醒來。
窗外仍在下雨,一切都是睡著前的模樣,唯一不同的是白皙的脖頸上多了一圈烏青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