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早就將你轉變成他的使徒了嗎?”
他的聲音在地下殿堂裡蕩起回聲,斯嘉麗先是怔愣,接著她的眼睛慢慢地睜大。
她枯瘦的手臂開始顫抖,赤紅的血絲爬上了眼球,將眼球完全包裹在內,恐怖的力量從那具嬌小的身體裡爆發,掀起了狂風,她的黑發如同蛇一樣在風中舞動,地麵上,陰影如狂潮般漸次升騰。
狂風中,斯嘉麗的嘴唇抖動了幾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狂暴的氣浪衝向祭台,祭台周圍的深紅色光幕隻堅持了一瞬,就在氣浪中砰地爆開。
奧格仍然跪坐在祭台上,來不及避開,氣浪一瞬間將他擊飛出去,他的身體在殿堂的空中劃出拋物線,重重砸進後方的水池裡,伴隨著巨大的“嘩啦”,數十米的水花衝天而起,血色波濤衝上了殿堂的穹頂,猶如暴雨傾盆而下。
水珠鋪天蓋地墜下,奧格掙紮著水池裡爬出來,跪在岸邊劇烈咳嗽,他的皮膚迅速浮現出穠豔的殷紅色,接著血液瘋狂從全身毛孔裡汩汩流出,瞬間染紅了他的身體,鮮血從他的嘴裡溢出,混雜著內臟的碎塊。
單純的衝擊不可能傷害到奧格,但這裡的水中存在某種猛烈的力量,在他接觸到水的刹那,那股力量直接衝擊奧格身體內部,肆意破壞著他的身體,甚至讓他無法維持流動的狀態。
空氣中的血腥氣息越來越濃,卻不止是來源於奧格,斯嘉麗的情緒正在劇烈波動,從她身上逸散出的力量充斥著地下殿堂,潮水因為她的情緒變化而歡呼、升騰、漫漲。
無需多說,奧格也看出來斯嘉麗已經意識到他說的話是正確的,所以她的情緒才會如此不穩定。
葉槭流同樣看出了這一點,他的心臟仍然在狂跳,雖然他確信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但如果萬分之一的可能,真相並不是他猜測的那樣,奧格就不可能從斯嘉麗手中活下來。
費雯麗一直在被不知何處的敵人攻擊,葉利欽為此焦頭爛額,這些敵人是在費雯麗出現後才出現的,他們是為了使徒而來。而斯嘉麗同樣在被不知何處的敵人攻擊,但這些攻擊針對的是她……也就是說,或許斯嘉麗才應該是聖杯教會的使徒!
杯教的導師顯然沒有放過背叛者的想法,隻是或許杯教的使徒並不會失去自我,所以四十年前,在斯嘉麗不知道的情況下,導師就已經將斯嘉麗變成了他的使徒。
之後的四十年,斯嘉麗對此一無所知,一直以為自己僅僅是聖杯教會的祭司,一邊承擔著祭司的責任,一邊迫切地為導師尋找合格的使徒人選,從而避免自己成為使徒的命運。
為了逃離導師的控製,她獻上了戀人,獻上了自由,獻上了尊嚴,卻不知道她早就變成了導師的容器。
但葉槭流清楚,這隻是第一步,雖然奧格逃離了祭台,但他還沒有真正逃出去。
知道了真相之後,斯嘉麗會怎麼做?是逃避真相,還是從教會逃跑,又或者報複導師?
斯嘉麗孤零零站在原地,水花如同暴雨般落下,沿著她臉上的溝壑流淌。
奧格警惕地看著她,突然斯嘉麗的身影從原地消失,危險的警鐘立刻在奧格腦海中敲響,他渾身寒毛直豎,當即閃身撲向一旁的地麵。
他已經撲了出去,眼前卻閃過赤紅的線條,接著渾身上下傳來鑽心的刺痛,讓他忍不住發出嘶啞的痛呼聲。
無數尖銳的血刺洞穿了他的身體,斯嘉麗的身體已經一半融化成了血,肢體之間被血色絲線連接,這讓她的所有身體部件都怪異地拉長了數米,甚至多出了許多不屬於人類的肢體。
她的頭顱被無數血絲吊起,連接著數米外的胸腔,血絲融合成纖薄狹長的節肢,豐盈的汁液不斷沿著節肢滴落,散發出令人眩暈的濃鬱香氣。
斯嘉麗拎起被洞穿的奧格,向著祭台遊去,心平氣和地說:
“儀式還要繼續才行,不管怎麼說,我需要他的血才能活下去,才可能去考慮彆的……”
她的瞳孔不知何時放大了,瘋狂在已經染上赤紅的眼睛裡遊走,與其說斯嘉麗是在和奧格說話,不如說像是沒頭沒腦地喃喃自語,說服自己繼續忍耐下去,以期未來的某天重獲自由。
這一刻,葉槭流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已經儘了最大的努力,調動了一切可能的力量,從葉槭流現在的視角,他能夠通過墨綠桌麵上卡牌的移動縱覽全局。
不斷跳躍之下,他已經進入了馬薩諸塞州,距離密大也隻有十幾分鐘路程,隻要抵達密大門口,他就能直接開門拿到“殘缺之牙”;
輝光教會已經強勢攻入了聖杯教會,在他們的頭頂上,戰鬥正在聖杯教會的教堂之中展開,為了阻止“使徒”的誕生,燈教會不惜一切代價;
裁決局一直在關注三教會的動向,就算現在來不及趕到,也絕對不會像電影裡的警察那樣姍姍來遲……
還不夠!時間還不夠!
一個更加瘋狂的猜測在葉槭流腦海裡閃爍,他不能完全確定這個猜測的真實性,但他現在隻能賭一把了。
葉槭流終於做出了決定,孤注一擲地將他的猜測導入奧格的視野之中!
斯嘉麗以詭異的姿態遊到祭台上,血刺從奧格的身體中抽出,讓奧格摔在地麵上。
她轉過頭,正準備遊下祭台,突然聽到身後響起奧格虛弱的聲音: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現在隻有第五等階?”
斯嘉麗身體僵住,倏地回過頭,死死盯住奧格。
祭台上,奧格卻沒有看向她,他的目光仿佛沒有焦距,在空氣中茫然地遊走,可他嘴裡說出的每個詞都讓她心神巨震。
“就算儀式失敗,飛升者也應該仍然停留在第七等階,你會降階並不是因為你受了傷……是因為你本來就沒有達到過第七等階。
“杯的飛升儀式需要獻上愛人,但愛人是相互的,你和你的戀人同樣信奉赤杯,被赤杯展現給你們的一切所誘惑。導師看到了這一點,你不好奇他是如何破壞飛升儀式的嗎?他沒辦法來到現世,所以他借助了神靈的力量——那場儀式上,祭司將她的戀人送上了祭台,卻沒想到導師將赤杯的目光引向了祭台上的祭品,讓儀式在那一刻逆轉。”
奧格的聲音越來越輕,在女人的耳中,卻仿佛黃鐘大呂般轟隆響徹。
他已經不是在和她對話,而是在用婉轉低沉的語調,將四十年前的那個血腥夜晚發生的一切娓娓道來:
“比起祂的信徒,赤杯更加青睞被獻上的祭品,在飛升之夜,祭品在赤杯的誘惑下吃掉了她的戀人,忘卻了自己的身份。
“赤杯剝下了她的戀人的皮,將它披在了她的身上,導師趁機將她轉變成了他的使徒,讓她一無所知地成為了另一個人。”
奧格抬起頭,灼亮的冰藍眼眸倒影出血色的身影,笑容散發出肆意又瘋狂的氣息。
“在飛升之夜,你吞食了你的愛人,成為了她。你不是斯嘉麗,你是她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