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我關係到金斯利總監的計劃,局長老爹嘴上不說,心裡對我其實很看重,所以親自過來提點我?葉槭流在心裡嘀咕。
不過葉槭流並沒有慌亂,正好他也有一些事想要提醒裁決局上層,碰上馬德蘭對他來說也是個好機會。
看到葉槭流停下來,馬德蘭放下煙,示意葉槭流和他一起走走,兩個人離開了裁決局,沿著泰晤士河的河岸開始漫步。
“我看了你的報告,你當時在場。”索爾·馬德蘭並沒有寒暄的意思,簡單切入了正題,“你覺得你看到了什麼?”
這個問題很有意思……葉槭流注意到了馬德蘭的用詞。
不比提前入場的羅密歐和朱利安,葉槭流進場時,公爵的演講已經開始了,等他找到兩個隊友,正好看到威靈頓公爵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龍,捏碎了刺殺他的刺客。
在場的五萬名觀眾都目睹了這場針對公爵的刺殺,大倫敦表演秀結束後,這起聳人聽聞的暗殺事件立刻占據了下倫敦全部報紙的頭條,引起了整個下倫敦的熱議。
在此之前,沒人知道公爵以及皇室成員全部都能夠變成龍,但現在所有下倫敦人都知道,是他們在兩百年前守護了下倫敦,白焰為所有下倫敦居民鑄造了棲身之地,他們能夠幸福地生活在下倫敦,全部依賴於蒼白之火教團和白焰之神。
這一次暗殺公爵的刺客明顯是個外鄉人,這無疑激怒了下倫敦的居民。雖然他們基本都對自己的創造者抱有好感,但這種好感並不會延伸到刺客身上,一時間,報紙上鋪天蓋地全是對刺客的聲討和譴責。
隻是普通的下倫敦居民並不知道刺客的身份,裁決局的警員卻不一樣。他們能夠確認,那個刺客來自怒銀之刃,她展現出的力量更是接近了半神,而能夠輕而易舉殺死半神的公爵,恐怕也早已踏入半神的等階。
在報告裡,他們都詳細描述了鋪天蓋地的陰影尖刺,葉槭流當然也不例外,但他知道的比其他人更多。
——畢竟他曾經靠著“長牆的捕鼠器”和那些陰影尖刺糾纏許久,當然能夠認出那是怒銀之刃的半神西溫·艾瓦,和她的那件3級蛾遺物“棘刺”。
“我看到一個刺客利用遺物的力量攻擊威靈頓公爵,公爵的體內爆發出大火,他在火中轉變成了異種,抓住了那個刺客,之後遺物回到了無人操控的狀態,公爵的利爪縫隙間流出了血。”葉槭流斟酌著用詞,客觀陳述道。
雖然葉槭流知道那就是西溫·艾瓦,但他不可能直接這麼說,他和西溫·艾瓦打架時用的是懷特的臉,之後也沒有向裁決局彙報那次交鋒,理論上,他不可能知道西溫·艾瓦的長相和她的遺物。
所以葉槭流並不能對馬德蘭說出他的疑惑。
“那是怒銀之刃的半神,西溫·艾瓦。”馬德蘭凝視著遠處的城市,“製造出陰影尖刺的應該是一件3級遺物,可能是因為這件遺物,她選擇了開啟第二條道路,幾周前我見過她一次,那時候她應該隻有第三等階,這麼短的時間應該不夠她晉升等階。”
這……老爹比我想得要坦誠啊,這種事都可以對我說?葉槭流有些意外,但這不妨礙他拿出他的演技。
他先是微微一怔,露出些微驚訝的神色,眼睛睜大少許,仿佛滿心不解地喃喃道:
“可是……如果西溫·艾瓦現在隻有第三等階,她應該很清楚她去刺殺公爵是送死才對。就算之前不知道,聽到公爵的演講,她也應該知道公爵肯定是蒼白之火的重要人物,最少也是高等階強者,不是現在的她能夠應對的。”
之前交手時,葉槭流就知道西溫現在等階不高,所以在認出刺客是西溫後,他心中就萌生出了一個疑問。
怒銀之刃顯然不會無緣無故暗殺威靈頓公爵,目前為止,他們仍然是以完成任務為目的行動的,就算是半神應該也不例外,那麼西溫的行動隻能是因為怒銀之刃收到了暗殺公爵的委托。
公爵的實力擺在這裡,這個任務基本上可以說是隻麵向半神的,但西溫不可能不清楚現在的她沒有能力完成這個任務,除非她的腦子被瘋狂攪拌成了奶昔,否則她不可能做出在五萬人的注視下刺殺公爵的決定。
最關鍵的是,“開啟之鑰”是卡特·拉斯維加斯借給怒銀之刃的遺物,然而公爵的品鑒沙龍上出現了它複製出的鑰匙,足以說明怒銀之刃和蒼白之火有所聯係。
既然這樣,這場刺殺應該是西溫故意演出的一場戲。
馬德蘭微微頷首,顯然他的思路和葉槭流是一樣的,語速平緩地說:
“如果我之前沒有見過她,我也會和其他人一樣,以為她仍然擁有半神的實力。告訴我,你覺得是誰這麼迫切地想要下倫敦的大人物去死?”
對葉槭流來說,這個答案很好猜。
如果是裁決局要對付蒼白之火,怎麼也不可能委托刺客刺殺,但從公爵的演講來看,蒼白之火和信奉被他們斥為邪神的神靈的教會絕對是不死不休的關係,能付得起暗殺公爵的報酬的,隻可能是三教會。
在刃教刺客的想法裡,西溫·艾瓦似乎是怒銀之刃在倫敦全部行動的負責人,而之前葉槭流在清道夫的想法裡看到她接受了一個任務,那時西溫把這個任務稱為“早就準備好的狂歡”。
葉槭流腦中想法不斷轉動,基本上能確定西溫並沒有死,而她演的這場戲也有更深層次的目的。
不難推斷,西溫的目的是讓三教會認為她死在了公爵的手裡,或許是為了示弱,讓教會的注意力從刃教轉到下倫敦,又或許是為了讓他們錯估公爵的實力,拖延更多時間。
“公爵在演講裡……將赤杯等神靈斥為邪神,我想這份侮辱恐怕隻能用鮮血來洗清。”葉槭流委婉地說,“您覺得公爵會和怒銀之刃合作嗎?”
“這是最壞的可能。”馬德蘭並沒有表現出多少驚訝,淡淡地說,“但一切計劃都需要時間來完成,無論怒銀之刃有什麼計劃,隻要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把西溫·艾瓦逼出來,就能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了。”
這……真是簡單粗暴的辦法啊!鑄的作風是這樣的嗎!雖然不知道西溫是死是活,但隻要把刃教刺客全抓起來,她不出來也得出來了……我怎麼感覺到那時候西溫會罵臟話……葉槭流又一次見識到了馬德蘭局長的強勢作風,驚歎之餘,他也情不自禁有點羨慕。
有關西溫的話題告一段落,葉槭流已經看懂了馬德蘭的想法,這位裁決局局長不是不清楚倫敦的迷霧背後藏著波瀾詭譎的陰謀,但他並不打算把時間浪費在揣測人心鬼蜮上,與其踩著敵人的步伐追趕敵人,不如用自己最強的地方正麵突破,以最快速度斬斷籠罩倫敦的謎團。
“聽說你在河岸街發現了許多失蹤者,還發現了一個下倫敦的入口。”馬德蘭轉過頭,看向葉槭流。
葉槭流不意外他會問及這件事,點點頭,承認道:
“我認為下倫敦的入口是隨著泰晤士河的支流移動的,倫敦絕大多數的失蹤者應該是誤入了移動的下倫敦入口,這才掉進了下倫敦。”
在裁決局看來,葉槭流可以說是隻身一人破獲了這起重大失蹤案件,以一己之力找回了近百名失蹤者,如果不是他完全沒有打算正式入職,他現在已經可以憑借功績三級跳了。
於是理所當然的,葉槭流在裁決局裡越發聲名赫赫,越來越多的警探對他充滿了敬畏和崇拜,平時他走在裁決局裡,隻覺得背上戳了無數道仰慕又敬佩的視線。
之前那個小視頻更是開始在裁決局裡病毒式傳播開來,葉槭流好幾次路過茶水間,還沒進去就能聽到熟悉的背景音,一旁的同事還會竊竊私語,說著“惡龍”“莫裡亞蒂”“偵探”之類難懂的話,茶水間充滿了凝重恐怖的空氣。
葉槭流:“……”他覺得他不是很想知道在裁決局同事眼中他是個什麼形象。
明明我們上下班都能見麵,為什麼你們對我仍然有這麼奇怪的誤解……葉槭流每每想到他一路過大廳都能製造出鴉雀無聲的效果,就很想抽動嘴角。
“赤杯的力量影響了倫敦的河流,也會削弱遺物的力量,讓遺物無法發揮出全部的效果,這也是為什麼裁決局沒有找出所有下倫敦的出入口。”馬德蘭解釋道。
葉槭流望著霞光粼粼的河麵上,若有所思地問:
“所以是下倫敦的某些人囚禁了那些失蹤者嗎?是蒼白之火教團嗎?”
雖然是疑惑的語氣,但葉槭流其實並沒有在思考。
找到失蹤者時,他已經思考過幕後主使會是誰了,可能是蒼白之火,也可能是三教會。對於蒼白之火,葉槭流並不太了解,但他知道教會的手段,也親眼見證過為了維持欲望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比起蒼白之火,他們的嫌疑似乎更大。
聽到葉槭流的問題,馬德蘭的下頜線條忽然繃緊了,鐵灰色的眼眸裡湧起淡淡的陰霾,仿佛暴風雨前的天空。
沉默片刻,馬德蘭冷淡地說:
“有一定的可能,但也可能是其他人。等怒銀之刃的事結束後,我會親自調查的。”
特意提及其他人……如果索爾·馬德蘭知道三教會的作為,那就是對於三教會有意見?作為西歐地區裁決局的總負責人,他的態度能決定很多事,這樣看來,就算知道西溫的假死是針對三教會的陰謀,局長老爹應該也不會告知三教會了……葉槭流敏銳地察覺到了馬德蘭不同的態度。
他們沿著河岸走了一段,夕陽漸漸沉入地平線,夜幕落下,群星巡遊,葉槭流也和馬德蘭告彆,開門返回歡騰劇院。
雖然已經是下班時間,但歡騰劇院並不是完全的寂靜,索菲亞的歌聲回蕩在劇院之中,但這次,她的歌聲之下還出現了一道婉轉的和聲,兩道歌聲仿佛盤旋上升的煙霧,升上舞台的高處,直到兩個人的歌聲結束,仍然像是有幽渺的回聲在劇院中徘徊回蕩,餘音嫋嫋。
比起之前的女主角和女二號,索菲亞和謝麗爾雖然不能說經驗豐富,但明顯,劇院的工作人員更喜歡和她們共事。
因為是幻想出的形象,索菲亞仍然保持著少女般的天真,給人以年齡不大需要照顧的感覺。謝麗爾就不一樣了,短短幾天,她就用她的廚藝征服了所有人,她來排練時總喜歡帶上一些她自製的三明治或者甜品,而且有著無限的溫柔和耐心,幾乎所有她覺得需要關愛的人都會受到她的關懷。
葉槭流當然也不例外,每次遇到謝麗爾,他都會被塞上一堆各式各樣的小蛋糕,多得葉槭流不得不把它們變成卡牌才能帶回房間。好在布萊克並不介意其他人的投喂,靠著一人三狗的努力,才讓那些小蛋糕不至於被浪費。
趁著還沒有被謝麗爾發現,葉槭流躡手躡腳走上樓梯,迅速打開門,左右觀察一圈,才緩緩退入房間,關上房門。
他剛一轉身,眼前忽然一晃,墨綠桌麵躍入眼簾。
一張卡牌正在桌麵上微微閃爍,等待他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