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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葉槭流他們沒有停留,迅速離開了戰場,以防被更多的冥界犬追上。
直到看不到霧氣,他們才停下來,在森林裡稍作休息。
冥界犬的尖叫聲讓所有人都受到了影響,好在有柯根的保護,他們的精神依舊完好,沒有被完全擊潰,隻不過個體區彆比較大,受到的影響有重有輕。
三個普通人一路上渾渾噩噩,精神恍惚,幾乎失去了意識,隻會本能地跟著前麵的人走。
布蘭特稍微好一點,異種需要一次次接近無光之海,所以對於冥界犬的叫聲,他的抗性更強一點,幾乎能夠和柯根媲美,隻是走路有點頭重腳輕,好幾次摔倒在地,忘記自己還是人類的形態,習慣性地在地上爬。
狗狗們倒是沒有受到太多影響,畢竟他們從無光之海返回過不止一次,隻是在受到攻擊時有些失神,之後就恢複了正常。
不過為了不顯得太突出,他們很聰明地模仿了柯根帶著的三個旅遊團成員,又結合了一點布蘭特的表現,光明正大地開始四腳著地行走。
他們寸步不離跟在葉槭流身後,表現得好像失去理智,以為自己變成了狗。
葉槭流受到的影響更輕微一點,畢竟他感受過“飛蛾”的氣息,也直視過占據第一重曆史的“赤杯”,雖然那次的代價由“懷特”承擔了,但那次之後,他也具備了一定的抗性,不至於像其他人一樣在地上痛苦打滾。
一群人終於安置下來,柯根生起了篝火,接著開始看護他帶的旅遊團成員,三個人神情呆滯地坐在旁邊,涎水不停從嘴裡流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複正常。
布蘭特其實已經沒什麼事了,但麵對柯根,他也不敢向葉槭流要平板,隻能和旅遊團成員一樣張大嘴發呆,假裝自己神誌不清。
火舌舔舐著枯枝和落葉,細微的火星從篝火裡飄出來,葉槭流握著柯根的黃金吊墜,走回布萊克麵前,嘗試壓製狗狗們身上的感染症狀。
數據視野裡,葉槭流能夠看到他們身上浮現出一行行文字,他打開桌麵,果然看到桌麵上多出了新的按鈕,環繞在按鈕邊的倒計時暗示著某種不好的結果。
【來自海洋的感染】
【感染遍布海洋的每一處。祈求光明的力量來挽救,或者祈求終局的力量來終結,後者恐怕難以忍受。你可以放任不管,但最好不要。】
既然猜想過迷霧是為了彼世之王的行獵而散布的,葉槭流自然也能猜出襲擊他們的就是傳說裡彼世之王馴養的冥界犬。
從柯根的表現,不難猜出霧之宮廷很了解彼世之王和冥界犬,葉槭流本來打算問問他怎麼才能解決冥界犬帶來的感染,沒想到他主動提醒,還借給了葉槭流能夠驅散感染氣息的遺物。
黃金吊墜散發出明淨燦爛的光芒,仿佛熾烈到極致的陽光,在光芒中,布萊克身上的水泡開始縮小,腐爛的痕跡漸漸消失,綻開的血肉也重新愈合,不再像剛才那樣粘稠而膨脹。
但柯根說過是高階燈遺物,這枚吊墜隻是2階遺物,感覺還是不夠保險,要不等會去漫宿之上看看怎麼給狗狗們消個毒好了,以三重冠冕之位的位格,驅散無光之海的感染估計也不是問題……葉槭流思緒發散,簡單琢磨了一下。
隻是這種驅散方式估計挺疼,狗狗們很努力保持不動,但還是忍不住躲了兩下,鮮紅的眼睛微微垂著,委屈地嗚嗚了一聲。
等感染的痕跡完全消失,葉槭流收起黃金吊墜,問:
“感覺怎麼樣?”
“很疼!”布萊克尼羅諾爾齊聲說,又補充道,“不過沒關係,已經結束了,很快我們就會好起來的。”
葉槭流也挺心疼狗狗們,拍拍布萊克的腦袋,嘴角勾了勾:
“辛苦你們了,做得很好,去休息吧。”
得到誇獎,狗狗們頓時又高興了起來,就差搖尾巴了。
冥界犬的襲擊太過突然,葉槭流無暇和布萊克交流,但他們毫不猶豫地采取了代價最小的行動。
讓葉槭流判斷,彼世之王豢養的這些冥界犬並不算太強,大約等於第四等階的天命之人,畢竟彼世之王養了不是一隻冥界犬,而是一大群。
不過它們的形態和能力都格外詭異,擁有的特性也與八條道路都不相似,更是可以無視等階差距感染任何看到它們的生命,換成其他天命之人,幾乎沒有可能從它們口中逃脫。
而在閉上眼睛之前,葉槭流的數據視野就記下了周圍環境的全部細節,他完全能夠在腦海中重構戰鬥場地。
布萊克的提示雖然模糊,但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再加上葉槭流並不需要擔心受傷,隨時可以用不可破壞的身體部位去阻擋冥界犬的利齒。
這幾個條件結合起來,讓他在冥界犬麵前擁有了無與倫比的優勢。
他靠著幾件3階遺物和冥界犬周旋,最後借助柯根丟過來的燈遺物,終於將三隻冥界犬全部解決。
雖然這枚吊墜隻是一件2階燈遺物,但特性是燈道路少見的攻擊能力,不溢價的情況下,200萬歐元也很難拿下,為了買它,柯根估計是傾家蕩產了吧……不過想想看,這完全是出於生命安全的考慮,如果撞上彼世之王的行獵,沒有高階燈遺物,恐怕根本沒有活下來的機會……葉槭流摩挲了兩下手中的黃金吊墜,向著柯根走去。
他對於柯根其實挺有好感,可惜這位向導是霧之宮廷的成員,信仰也很堅定,而且不可能離開愛爾蘭。
就像一直沒有給他們這個密教起一個響亮的名字一樣,葉槭流也不打算大張旗鼓招募太多信徒,一方麵是他不打算發展一個教徒遍布現世的龐大教團,另一方麵是隨著他自身等階提升,等階太低的信徒已經幫不了他什麼了,幫助他們成長起來又需要付出太多精力。
唯一的問題是,高階天命之人不太可能是自己成長起來的,正常情況下,如果我想要高階的信徒,勢必要去挖其他神靈的牆角……嗯,反正已經挖了四個了,多挖幾個也無所謂……葉槭流淡定地想,一邊將黃金吊墜還給了柯根。
“謝謝。”他在柯根的對麵坐下,微微一笑,“我想我們對彼此都不太了解。”
旁邊就是受傷的奧茲,葉槭流順便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發現柯根處理得挺好。
幸好不需要我做什麼……反正就算是外科醫生,沒有藥品能做的也有限……葉槭流暗暗鬆了口氣。
柯根接過黃金吊墜,珍惜地收進衣服裡,才抬起頭,對著葉槭流露出笑容——依舊看起來不太友善。
“希望它有幫助到你。”他簡單寒暄了一句,說,“重新介紹一下,約翰·奧柯根,霧之宮廷的向導,信奉守護愛爾蘭島的迷霧之主,你呢?”
葉槭流,某個不知名密教團體的首腦,同時是“天地之燈”……你說的我都知道了,甚至我還知道你們這個神秘組織從上到下都很窮……葉槭流在心裡接了一句,才嘴角弧度不變地回答:
“目前我僅僅是一個興之所至的遊客。或許我會找到我的信仰,但不是現在。”
艾登·諾蘭依舊噙著微笑,但柯根從他的微笑裡窺見了一絲無趣。
他對於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柯根意識到了這一點,隨即有些訝異。
天命之人會開啟道路,無不因為他們渴望著什麼,力量,美貌,生命,或者探索奧秘本身。沒有天命之人會放過擺在麵前的知識,越是才華出眾的天命之人越是博學多聞。
可艾登·諾蘭對這些不感興趣。
在外界,冬的天命之人或許沒有啟的天命之人稀少,但人類對於這條道路依舊知之甚少,柯根見過許多和霧之宮廷接觸的密教團體,他們無不對這個信奉灰王的教團懷抱著好奇。
什麼樣的情況下,一個天命之人才會對未知失去興趣?
想起艾登·諾蘭剛才話語裡的漠不關心,他對於自身的無所謂,對於痛苦的習慣和漠然,在戰鬥中展現出的殘酷和暴力,他的向導對他無微不至的照料,展現出的那種強盛的保護欲……柯根似乎明白了什麼,也明白了為什麼艾登·諾蘭會選擇布萊克當他的向導。
他見過久病不愈的患者,他們對自身的漠然總是相似的,越是能聽到倒計時的鐘聲,那種毀滅的欲望越是會以種種形式發泄出來,對生命的渴望也會越發無法控製。
想到這裡,柯根抬頭看去,艾登·諾蘭的臉上仍然掛著彬彬有禮的微笑,仿佛貼上去的紙麵具,沒有多少真實的溫度。
沉默了幾秒,柯根不再追問艾登·諾蘭的來曆,而是說起了剛才的意外:
“我猜你的向導沒有和你說過這個,剛才我們遇到的是彼世之王馴養的冥界犬,現在是祂行獵的季節。祂離開彼世行獵時,灰王會布下籠罩荒原的迷霧,來提示我們不要誤入。”
由於柯根在場,布萊克他們放棄了變回遺物,不過他們的行為也起到了作用,至少現在柯根眼中,他們隻是運氣比較好的普通人。
葉槭流一邊想著,一邊配合地問:
“彼世之王?”
“在愛爾蘭的神話裡,祂是統治彼世的永生之王,‘彼世’是靈魂終將前往的、充滿黃金與鮮花的樂土,威爾士的神話稱呼那裡為‘安溫’,不過你們恐怕更習慣稱呼那裡‘無光之海’。”柯根解釋了一下。
果然霧之宮廷的半神知道得會比布萊克他們更多……葉槭流儘量不顯得自己很好奇,放下奧茲的腿,隨意地說道:
“我第一次知道無光之海也有統治者。”
“因為有關它的概念總是在消逝,哪怕我們現在談論它,當你離開這座島嶼,它依舊會逐漸消逝。”柯根注視著跳動的火苗,“尊敬的萬物之灰允諾我們可以銘記,也是因為祂的允許,迷霧之主才會照拂我們這些在荒原上謀生的人。”
萬物之灰是骨白鴿的尊名之一,灰王果然是他的眷屬,狗狗們猜得倒是沒有錯……葉槭流適時展現出疑惑:
“既然這樣,你應該知道怎麼避開這位彼世之王行獵的路線,為什麼會遇上冥界犬?”
柯根的麵龐微微發紅,不知道是被火光映得還是尷尬:
“通常來說,這不會是荒原上可能遇到的危險,我們的確會避開彼世之王行獵的季節,但這次祂的行獵突然提前了兩個月……諾蘭先生,如果你接下來沒有彆的計劃,我建議你儘快離開愛爾蘭。現在行獵還沒有真正開始,愛爾蘭仍然屬於冬之準則,但過不了太久,愛爾蘭會變成彼世之王的領域,祂也會將無光之海的感染帶來現世。”
無光之海的準則會被彼世之王帶來現世?灰王是骨白鴿的神靈侍者,這樣想的話,骨白鴿一直守望在無光之海的邊緣,難道是在注視無光之海裡的變化?看來現在的確不是拜訪異種的好季節……葉槭流望向不遠處的布萊克,食指在身下的橫木上叩了叩,很快做出了決定。
如果繼續往北尋找異種,就算能夠趕在行獵開始前找到,也有不小的概率會撞上冥界犬,這種詭異的生物既難以對付,殺死之後也不會留下遺物,殘留物反而有著相當糟糕的負麵特性。
【冥界犬的殘骸】
【謹慎保管!不要把它放在任何事物周圍,定期清理它擴散的部分,並且轉移位置。或許會有用到的時候。】
葉槭流深深懷疑,這個描述的意思是連墨綠桌麵都可能被感染,需要他經常擦桌子才行。
他輕輕歎了口氣,點點頭,說道:
“感謝你的好意,我會考慮的。”
柯根沒有乾涉他的決定,隻是沉默地點頭,繼續照看他的三個團員去了。
他的注意力被團員吸引,葉槭流估計,這位向導暫時不會關注他這邊的動向了。
他起身離開柯根對麵的位置,來到布萊克旁邊,狗狗們已經從背包裡翻找出了帳篷,剛剛搭好了葉槭流的那一頂。
葉槭流拉開帳篷的拉鏈,剛鑽進帳篷,忽然身後布料動了動,布蘭特探進一個亂蓬蓬的腦袋,嚴肅地望向葉槭流。
“你想要平板電腦?”葉槭流有些疑惑地揚了揚眉。
“那個等會再說,”布蘭特一臉和他不太相符的凝重神情,“我剛剛忽然想起來,有一位古老的冬之漫宿行者常年居住在愛爾蘭島,祂是異種的庇護者,我的家人會離開布林湖,應該也是遵從祂的意願。”
雖然布蘭特的消息的確很重要,葉槭流還是忍不住深深地覺得這家夥不靠譜。
什麼叫忽然想起來?你在家門口那麼失魂落魄,難道就一點都沒想到過這種可能嗎?
這個念頭剛一萌生,葉槭流忽然怔了怔,有了個可怕的猜測。
剛剛想起來,也就是說關於漫宿行者的記憶一直存在在他的腦海裡,隻是現在才複蘇……記憶……冬之道路包含了消逝和銘記……那位漫宿行者已經抵達了。
這個猜測很好證實,葉槭流視線微微移開,打開了墨綠桌麵。
一個全新的方形按鈕出現在桌麵中央,淡藍色的按鈕上繪製著戴著寬簷帽的鳥頭骨。
深深吸了口氣,有了之前的經驗,葉槭流平複心情,點開按鈕,目光掃了眼窗口裡的文字。
【某人已至】
【征兆已經足夠明顯——迷霧散去,寒意逼近,白霜籠罩在月光下。訪問者被你的壯舉吸引,我們可以認為她並無惡意,但不要忘記她的身份。】
淡藍色的卡牌上,穿著一身複古黑色長裙、戴著黑色寬簷帽的鳥骨靜靜和葉槭流對視。
【追思女士】
【道路:冬】
【階段:漫宿行者】
【描述:記憶是一種相見的形式。追思女士正在桌邊靜候。】